低温试验的故事

    楔子

劳动与梦想，这两个千百年间沉淀于民间又推动民间生产、发展的词语一直被津津乐道着。有人，便是有劳动，有劳动便是因了梦想。梦想着富足，梦想着安康。梦想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有的梦想带着点虚空的色彩，摸不着，难以抓住，有的梦想是体现在实实在在的生活中，生活怎样，梦想怎样，并且依托信念，历尽沧桑。然而具体的形容仍旧也只是造句版本的主系表结构：我的梦想+是+……。

对其何解，道德经开篇其实有句话说得貌似有这个道理：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即万事万物其实都是这个无、有的过程。于是，也许换句话便是，万事万物都要经历着梦想、劳动的过程。梦想是否分大小，这个是因人而异，不可以以偏盖全的，但是我知道：有一个梦想，在劳动汗水中诠释着美与真，从细小中体现出广与博，在主动作为、一次做好中开出花朵——他们的、我们的中国梦。

一

已经是年末的关口，眼看十几个亿的产值再使上一把劲儿就成了，可偏偏被902车间筒子类产品的低温试验揪闹着，车间主任宋少峰在分厂生产大会上的报告里透出一点苦闷，硬性条件不满足，劲儿都不知道怎么去使。

“这次我们要主动出击了。”李彦军会后与宋主任商议着。

“是啊，沛沛看低温箱还有没有办法修补，请机修师傅出出马，712过来也一起商量商量。”宋主任挠着头，发茬子这两日长的很快，扎手的很。看着王沛，眼神依旧文绉，焦虑着。

老薛是我们厂的机修师傅，短短的员寸愈发显出步入中年的男子成熟味道，金丝边框镜架，朴实厚道感很重。我对老薛印象很深刻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在他办公室，他就将保密工作的重要性以很严肃的口吻告诉了我。是的，很多年前的“U盘门”成为他心中永久的痛，他也因为那个事件一炮“火了”，经常成为分厂内部各种保密培训中保密典型案例的主人公。老薛深刻的懂了，这点我们年轻的学员都可以作证。

那日，寒风凛冽，天灰蒙蒙的，干燥的有点腥气。北方的冬季总是这样，不下雪还这般矫情，连点阳光都藏掖着，怕人看见。低温箱也受着感染，半好不坏的犯着老疾。因为带着个静压箱，低温完了可以直接做静压，周转起来很方便，容量、性能又刚好的，所以大家对它蛮依赖。但它毕竟老了，端出高姿态，倔强的很，漏着油，时喷时不喷，还以为大家真的不能把它怎么样，可是气坏了师傅们！但实际情况确实如此，被它抓准着了——厂里就这么一个带着静压箱的箱子。三防试验间有一个，但没有静压箱。而低温试验是一场工程浩大的持久战，902做低温的产品种类又比较多，一套产品低温、寿试下来怎么着都要少则2日多则5日的，紧巴巴一个漏油的箱子怎么安排都差着气儿。王沛找到机修办公室的时候就老薛一个人。

“那这件事就麻烦机修的师傅们了，我会操办着紧要的技术问题，其他的找必能或者彦军儿。”王沛对刚赶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的老薛说完，便匆匆的被电话叫走了。

二

“什么是添新补救呢？”设备会上，我眨巴着眼睛望着老薛，透过他金丝眼镜片上反着的灯光，露出的思索神情，朦胧的感到这个过程会比较复杂，朦胧如窗外冬霾夜色里的月光。

“简单来讲就是给三防试验间的箱子加个静压箱，另外把原来的箱子漏油的问题解决掉。”董主任干脆的抢在前面回答。

他在会上一向这样，绷着脸，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熟悉之前，老伤了我一把，熟悉之后，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内心世界里揣着两个地方的大男孩——一个厂里，一个家里，厂里重很多。去年一首歌，传遍大街小巷，风风火火的——《董小姐》。宋冬野沙哑的嗓音和歌词中的黑色幽默传出让人失去抵抗力的魔咒，可不知道为什么，歌词第一句就让我联想到了董主任，我也经常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唱着，他开始不习惯，挣扎了一阵子也就只好顺从了。“董小姐，你从没忘记你的微笑……。”

“哦，这么说起来也挺简单，找712的师傅帮忙加工加工就好了。”大家都瞪大眼睛看着我，被我“少经世事”的大言不惭惊住了。

“嘿嘿。”我又卖弄了新人特权，打圆场。

三

现实情况是这样，712年底要交付的项目太多，我们的箱子还能勉强的顾过来部分产品。这就成为了口舌关。

“起码得1个多月吧。”“不是我们不想快，是实在忙的不可开交啊！你们天天的催项目你们也应该懂的啊！”712杨亮斜着小眼睛，撇着嘴，眨巴出一脸经典的无辜神情答复董主任。他从不吃董主任沉眉怒目的调子，知己知彼，了解的比我观念里的大男孩深刻。

年底的情况的确这样，每个单位都很忙，“时间紧、任务重”，广播报道里的频繁词组。而我们筒子类产品必须这个月底全部搞定低温，不然计划的任务就真的要黄了。

“回，咱们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办，事情还在起变化。”董主任说着，老薛跟着，心照不宣。

杨亮见着反常，愣了一下，但马上又被电话叫去处理其他设备问题，突发的问题。

四

具体来说，加工静压箱比较好办，三五天的事，不会有多少周折，可漏油问题就不一样了，是箱子里储油罐管路接头惹的：12个储油罐探出24个管路出口的接头，好几个在漏，因为时间久了以后，纯焊接方式经受不住低温酷寒、高温油液的交错拷打，招了。

这就是麻烦：要把接头一个个拆下来重新加工，且关键点在思考一种新的连接方式代替以前的纯焊接连接，一次性搞定，以绝后患。

秉着“一次做好”的原则，大家将12个沉重的罐子一个一个全部拆搬出来。老薛也亲自上阵，双手握着扳手，交错用力，将曾经亲手拧的异常牢固的螺栓再一个一个都拧开。小张、小方一旁搭手，结果老师傅就是老师傅，娴熟的迅速就搬出来第一个罐子，第二个、第三个……小张和小方喘着气“老沉了，今晚回去好好洗个澡。”老薛一旁没有多说什么，也许是觉得已不再年轻，不敢再在年轻人面前表现，出一点老态，只是握着扳手的那只手颤着，汗水已满面，金丝边框眼镜蒙着一层雾。

6车，他们借了一个推车来回了6趟。那段时间车不好借，车间调度人影都没有，忙着送零件去了。只能到中库那边，好说歹说的腾一个出来，用2小时。风雨刚停的厂区，梧桐的落叶铺了满满一地，河一样，主干道一拐弯，还是。只套了件衬衫，老薛经典的西北男子气儿，甩着双肩，大步走在前面，背身透出汗印。

董主这边联系着宋主任、李彦军、王沛和制工处。面包车一趟一趟的，溅起了路面的积水。

712原以为一切都会等到过了这个“白热化”的阶段才开始，可很突然的，12个油迹斑驳的粗壁黄铜罐子直接处在了门口的路牙儿边儿上，结结实实的。“欧油！”杨亮叹了一声，揪巴起了眉头，还原起早上董主任他们的反常举动。

“呵呵呵，还是修修吧，都在这儿了。”坐在杨亮的位子上，老薛很认真的摊开了承载加工方案的白纸背页。

因为李彦军、王沛、李必能、董主任以及机修主力军联合搬来制工处以“考核”之名下达了“旨意”——一周时间。

但我们知道712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推脱，只是因为经历全在了年底的交付项目和现场因故障停滞的台子上——还是我们厂的台子，是在不可开交。我们的目的也不是真的要扣分，只是想要出来个踏踏实实的节点。

扯平。

穷途末路，这么定了之后，712何部长端起茶杯，悠悠的喝一口，把茶叶再吐回杯子里：“杨亮去安排安排吧。”

五

连日来，阴沉的天气反反复复，伴着712机器运转的嘈杂声。“轰隆隆”的总使加工的师傅感觉不到背后的身影，那是老薛，丢去休息室里的烟蒂，他经常的盯着现场。指指点点一番，给师傅比划着加工方案。

方案是大家讨论出来的。为了不至磕绊，那天，董主任组织了讨论会，老薛、班长刘新文和几个师傅，一场头脑风暴，设计师般的画了几张用过白纸的背页，而这几张白纸和这种对坐争论的姿态，让我想起了几年前和一群设计师坐在一起研究智能家居控制系统的交互定稿评审方案的场面，有人差点掀了投影。不同的是，以前是在概念阶段，后面直接找技术人员谈，这次我们被摆在眼前的现实情况逼着：成亿的产值，紧迫的时间，唯一一次的机会和需要完全整改的破烂的呲着铜刺儿的接头。

改光孔焊接为螺纹焊接，尘埃落定。

老薛就是这么的看着、解释着，同时紧逼着节点。门口常隐的猫，熟稔的也不再跑了。

宋主任一直关注着这件事，全是党员带头干，多付出的心力，主动作为，很是感谢。

头大的问题一点一点被解决着。同时静压箱好了，老薛考虑着合理、美观，办了登高证，硬是要自己来，他说年轻人经验少，挂不好就歪了，咱要美观大方，妥妥的。

就这样，三防试验间的低温箱在4天之后就放进了902车间的产品，继续着批产的低温。又过了2天，罐子接头都按着要求加工好了。老薛率着众“将士”直接奔着中库去了，这阵势无人可挡，同样6趟将12个罐子完好的护送了回来。

拿起扳手，做着“双扳老薛”，开始了他的固定工作。蹭蹭汗水，高大的箱子里剩套着衬衫的三个男人的背影。

一切匆匆赶赶的。如预期的结果，分流后的产品重新运行在了正常的轨迹上，三防间一批，低温室一批，有条不紊。

六

生产会的表彰环节，老薛没有任何表示，平静的的窝在那里，埋着头听，偶尔吸吸鼻涕，擦擦眼镜。

至今，半年的事儿了，902车间筒子类产品依旧被安排着进行试验。罐子也没有再出现过漏油现象，一切果然妥当着。

如果不是亲历这个过程，“主动作为，一次做好”对我来说只是每天广播里听见，宣传栏里看见的口号，我没有完全懂得它背后深刻的意义。中国梦也更多的只是建筑墙壁上用彩笔绘勒的“中国梦，我的梦”，现实依旧是现实，生活也依旧在正常进行着。但看见一个机修老师傅抢在前面谋划方案，拿着扳手拧螺栓，搬起铜灌眉角突出的青筋，大冬天里走在路上和小伙子一起只套件衬衫，吸着鼻涕开会，我才懂了。

劳动与梦想似这些人、这些事儿，真真实实的就发生在身边，鼓舞感动着我们，爱岗敬业，拼搏奉献！那中国梦具体到底是什么，答案显然也就在这一点一滴的劳动美里了——航空报国，强军富民。

庆安集团有限公司9厂：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