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工厂当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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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工厂当农民

2017-03-16 08:15:24  ·   42次点击

 

一九七七年一个春寒料峭的早上,我们进行完入厂培训的二十多名青工,拿着铺盖行李卷,搭乘厂运输队的两辆绿色解放牌大卡车,上蔡家坡原,过岐山县城,经凤翔的横水公社,向北边的麟游山区进发。汽车在山间的简易碎石公路上缓慢穿行,初春的山里,寒风刺骨,依然是冬天的感觉。大家紧紧靠在一起,跺着脚,用手捂着耳朵。记不清过了多长时间,汽车在一个群山环抱着的平川地带停了下来,两亭农场到了。
农场建在一个两亩大的平台上,有几排房子,宿舍、食堂、打麦场、篮球场、仓库等设施应有尽有,靠山坡的猪圈里,还喂着几十头猪。离宿舍平房不远的川道里,有一条小河自北而南流过,晚上睡觉时,也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后来才知道,这条河叫两亭河,大概在这条河上,曾经有过两个亭子吧。我们的到来,打破了往日的平静,我们的歌声笑声和打闹声,给这个冷清的农场,带来了青春的气息。
       头一个月,大家每天拿着铁锨镢头,抬着架子车上山,在山坡上面平地、修梯田。一帮生龙活虎的青年男女在一起劳动,欢声笑语,嬉戏打闹,甚至打情骂俏,再苦的劳动,那都是一种快乐的享受。业余时间,我常常一个人来到小河边,坐在小河滩的大柳树下面发呆想心事。我问自己,我这是在哪里,我是学生、工人还是农民。我掏出周平同学的来信,这封从西北边陲发来的信,已经在我的兜里装了很长时间了。三月前,我们俩高中毕业,他当了兵,我进了工厂。周平问我工厂里的工作生活,我怎么回复他,说我在山沟沟里,成天拿着铁锨镢头,拉着架子车,学大寨、赶昔阳哩嘛,我很茫然。
第二个月,强场长派我和小张去帮老张师傅喂猪。我在农村就养过猪,知道这活儿脏一些,但并不忙,也不累,只要每天给猪拌好三顿食,担到圈里倒进猪食槽子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情,就是隔天要铲一次猪粪。张师傅是个老头,小张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喂猪的任务实际由我担当。
这一年是倒春寒,没过几天,山里落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一下就是半个月。雨天,其他人就不上山了,他们组合起来打扑克下棋。猪的三顿食不能少,我也就不能闲着。最麻烦的是,雨天猪圈里一片屎尿稀泥,又脏又臭,我一进猪圈,担子还没有放稳,一群猪就围上来吱哇乱叫,好像我真成了它们的猪总司令。气得我拿起棍子乱打一气,直到它们跑回窝里,我才把猪食担进来倒入槽里。几次三番,猪也学乖了,每次见我担食来,再也不敢上前哄抢了。
有一次担食时,我刚打开猪圈门,有个家伙就从门里溜了出去,等我放下担子,猪已经跑向川道里了,我撒腿就追了上去。那天,张师傅和小张一老一少二人,吆喝着一头老母猪,去天堂镇配种刚刚回来,见此情景,也加入到追捕的队伍里。只见猪在前面撒开四蹄跑着,哼哼着,我紧随其后,再后面是张师傅,最后面是小张姑娘。没想到,这四条腿的家伙跑着跑着,突然改变方向,向山上冲去,而且速度很快。我不敢怠慢,手拿棍子,追上山去。一边跑心里一边骂,等我抓住你,非把你的四条腿打断不可。对面山坡上干活的大蔡、玉娥他们,也发现了这小张追老张,老张追小王,小王追老猪的滑稽场面,有人吆喝着,有人哈哈大笑,山道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喊叫声和嬉笑声。
五一节后,我们接到了劳资科从山外捎来的指示,岐山县将举行全县武装基干民兵表演,厂里决定让我们下山参加集训,代表工厂参加民兵刺杀方队的表演。
下山的那天早上,我早早就爬了起来。虽然时令已过谷雨,但麟游山区的早晨,依然寒气袭人。川道里像往日一样,晨雾迷蒙,一片沉寂,只有两亭河,还在不知疲倦地吟唱着,缓缓地流向远方。我恋恋不舍地站在山顶,放眼四望,一轮红日已经升起,给起伏的山峦涂上了片片金黄。我知道,1977年,中国社会即将掀开新的一页,山里虽然春寒料峭,山外已经是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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