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职工文学网络征文】马•父亲

【首届职工文学网络征文】马•父亲

2014-12-31 10:29:21    722次点击               发布者:李铂岩       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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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谨以此文献给天下所有父亲

又遇马年,提起马,我就时常想起父亲,马和父亲,凝成我生命中的一块浓浓不去的情结
爷爷只有父亲一个儿子,二十多亩的土地,人力为主的传统耕作方式,让爷爷一生吃尽苦头。土地是庄稼人命里的根,父亲很小的时候就聪明懂事,晓得为单膀的爷爷分忧担责,小学四、五年级,就撵着一年四季,做爷爷田里的帮手。开春了,爷爷要平地施肥、点种育秧,父亲就走在前面,拉绳牵牛,一脚深、一脚浅的从太阳升起至夕阳西下。夏收时节,二十几亩的麦子,黄亮亮的一片,海一样在爷爷的笑眼里起伏。毒毒的太阳,像爷爷、父亲这样的庄稼汉不怕,烤得汗流浃背、口舌发燥,爷爷挺得住;晒的脊背蜕皮、头晕眼花,爷爷扛得住;捂得浑身搔痒、臭气熏天,爷爷自有法子,他会在劳作间息,冲进河湾,痛痛快快地将自己洗个酣畅淋漓。爷爷最担心一场突如其来的雹灾,或下得没完没了,跟天漏似的连阴雨,将他丰收的果实无情无义的掠走。他最感兴趣的是那句千千万万的人们,曾经振臂一呼“与天斗、与地斗”的标语。是啊!不与天斗、不与地拼,那会让一年的辛劳血本无归。但要二十亩土地年年硕果累累,年年丰收在望,几乎得拿爷爷的生命兑换。小小的父亲每当看到邻居田里一匹高马劲驴,或一头肥牛犍骡,昂首挺胸地奋蹄耕作,主人挥鞭作响,一句接着一句“得逑,得逑”,自在舒坦的吆喝声得飞进他的耳朵,仿佛觉得爷爷正在承当“牲灵”角色。于是,父亲总在奢望家里能买上一匹马、添上一头牛,这样也好卸去爷爷肩头的重负。
没料,爷爷给父亲刚刚成家娶亲,便溘然长逝。闭眼前,反复叮咛父亲要为家族多添人丁,没有“牲灵”,再没有劳力,他怕父亲会荒废祖祖辈辈用心经营的良田。那句话,深深刻在父亲的心里,他不但要让良田硕果累累,还要使土地锦上添花。
实行分田到户的时候,家里有了一匹高头大马,本来那匹马是分给村长的,因为父亲做过村里的饲养员,与马有不解之缘,村长就将马转给父亲。那匹马,让父亲高兴得手舞足蹈,总算有马可以做自己田里的帮手。一个大早,父亲抚摸着马的脸颊,就像亲昵自己孩子,用小耙子把马浑身上下梳了个干干净净,精精细细,为马制作了新辔头,特意腾出爷爷为他娶亲的土屋做了马房。
接下来,我们姊妹六人相继出生,单膀的父亲唯一依靠和帮手就是这匹高头大马。要靠土地创造财富,供养孩子,最终使他们长大成人,走出黄土,这在乡村近乎幻想。父亲天性刚毅,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只有卧薪尝胆。然而,这匹高头大马在生产队的土地上几乎耗尽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和心血,尽管父亲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喂养这匹老马,但在农田,老马的体力还是一天不胜一天,这让父亲夜夜犯愁。这么多的土地,要靠这匹马来耕作经营,亦有强难。父亲思来想去,最终做出变卖老马的打算。尽管是匹老马,但还是被父亲喂得滚光溜圆。在县的物资交流会上,父亲去了几次畜易场,都希望将马卖个好价。畜场里相马人个个都是内行,父亲深知,买马人各有所用、各怀心思,他不忍心将马卖个出高价的肉贩。马为土地流进了血汗,马宁愿挣死在犁沟,也不愿倒在屠夫的刀下。县里那个做马肉生意的屠夫,得知父亲有卖马的心思,到家里前前后后来了几次,执意父亲将马给他,买马的价钱就像现在国家的GDP,一次比一次升高,父亲都没答应。直到半年过去,父亲才将那匹马卖给了一位一心伺农的庄稼汉,那匹马仅仅得了320元,他不指望得个好价,只要马的主人,让马忙在大田里,能继续为改变他的日子出力,就心满意足。
六个姊妹相继上学,家里的开支一天天增加,单膀的父亲要用力气耕作土地,养活孩子,实在艰难。父亲决计买马,可家里日子捉襟见肘,320元的老马钱,父亲让母亲压在箱底,多半年没敢乱花。他觉得以马养马、靠马养家育子,不失为条上策和万全之策。秋耕之时,父亲带上320元钱,再一次上了县城的牲畜交易场,他看中了一匹体健身阔的枣红大马,那匹马牙口正轻,主人跟先前卖马的父亲一样,总指望他的马能卖上一个好价钱,相中那匹马的人很多,但父亲不知道马主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总想急急卖马,父亲去了几次,怀里都紧紧地揣着320钱,马主被相马的人围了个结结实实,尽管大家争相叫价,可愿意出大价钱的人很少,主人依然不肯松口,父亲料定,马主家里肯定出了天祸,他想用马换回钱币,扭转他的困局。父亲手里仅仅只有320元钱,他回到家里,翻箱倒柜试图想找个一文半厘,却一无所获。无奈之下,父亲连夜就到姑姑家告借,姑父工作在外,端了一辈子的公家碗,在村里日子过得响当当,那是父亲理想生活的标准,父亲一开口,姑姑当下就借给父亲百元。从姑姑家出来的当夜,父亲就赶往马主家里,用420元的天价,将那匹枣红大马牵了回来。果真不出父亲所料,马主急于用钱为他患重症胰腺炎的女儿手术,才不得已而为。父亲不但买了一匹好马,还让马主的女儿起死回生。这是一件天大的善事,马主还在事后带着痊愈的女儿为父亲拜了大年。
马是天地之龙种,那自是一种灵物。——庾信:《春久舞》父亲的设想在我们多子的家庭果真对路,枣红马成了一个绝顶优秀的牲灵,长到三个牙口的时候,它便浑身溜圆、体高肢健,耕地、耙磨、碾打、拉车,样样优秀,浑身似有用不完的力气。在村里父亲务的庄稼长势最好,玉米长得都像捣衣的棒槌,麦子颗粒饱满,片片金浪。更让父亲高兴透顶的是,枣红马还能岁岁下驹,驹驹都能卖上一个好价钱。枣红马不光是单膀父亲的大田帮手,它还成了家里的名副其实的钱匣子、摇钱树。我们兄妹大大小小长着六只嘴巴,伸着六双小手,嘴里天天要饭,手头日日消钱,这是单膀的父亲肩上不小的负担。父亲虽然识字不多,但心里姑父那样的生活标准和理想,从来都没有放弃,他曾经许多次地将我姊妹叫到跟前,一边给枣红马喂料,一边激励我们姊妹要好好读书求学,家里有了枣红马,上学供养啥问题都能解决,即使他像马一样累死、挣死在犁沟,也有一个盼头。枣红马就温顺地在父亲的面前嚼着草料,似乎也对父亲的话充满了自信,并立志要帮父亲实现宿志。
父亲白天同枣红马泡在水里田里,忙在风里雨里,每当夜晚,他还要为马儿捎割草料。夏秋时节,蚊虫四飞,父亲就守在马房,为马拍蝇灭蚊,看着马津津有味地进食,或安详地睡觉。马要下驹的时候,父亲就干脆住进了马房,日夜守候在枣红马的旁边,按时添草加料,察言观色,生怕有丝毫地疏忽大意。马驹年年如期顺产,驹儿年年都能卖上好价钱,连连八个年头,枣红马生下八个马驹,有些年头,马驹还未落地,买驹的人已提前为父亲打过招呼,驹儿非他莫属。枣红马成了家里的印钱机,我们姊妹六人,就是花着卖驹的钱,一天一天长大,一天天成人,每当用着父亲送来的钱物,我就想起枣红马,想起父亲忙在风里雨里的日子。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日月星辰,山河更替。父亲和枣红马慢慢地老去,我们姊妹六人相继成人,我和三弟还端上了公家饭,在单位干得小有成就,四个姐妹们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枣红马和父亲彻底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和未来。远离家乡的日子,工作繁重的时候,我就想起父亲,每当想起和父亲同甘共苦、劳累了一生的枣红马。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头一年,我百里归家,请来县上最有名的摄影师,为在父亲身边的枣红马照下最后一张照片。两年后,枣红马死了,父亲非常伤心,仿佛失去的是他又一位亲人。那年,春耕正紧,枣红马在犁完家里的五亩地后,被邻人借去续耕,还没走出地头,就倒下了,从此再也没有起来。枣红马一生风风雨雨、历尽辛劳,它没有倒在槽头,而是死在犁沟。没过多久,父亲也一病不起,最终寿终正寝,其实,我们姊妹六人,心里非常清楚,父亲就像那匹枣红大马,与其说是生病而死,不如说是为这个家,为我秭妹六人活活累死。去时,他那么安详、那么恬淡,就跟早他先走的爷爷一样,仿佛没有什么顾虑,没有什么缺憾。
办理父亲丧事时,因有临终遗言,我们姊妹六人谁也没敢铺张,虽摆席面,但不满院搭帐。守灵夜晚,只烧香火纸钱,不请鬼子戏班。大家严守遗训,又不拂亲情,俭俭朴朴,在一顶顶白孝帽的簇拥下,将父亲送至坟园。陪伴了他十几年的枣红马就埋在父亲的旁边,枣红马和父亲万世相依,父亲可以欣然瞑目,含笑九泉。出彩的儿女们已经让他感到了十二分的满意。父亲和枣红马平凡的一生,也让我们深深地懂得,做事就要像那匹枣红大马,任劳任怨;做人就要像爷爷父亲,执着坚忍。
( 陕西省崔家沟监狱:文锁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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