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职工文学网络征文】民兵连的日子

【首届职工文学网络征文】民兵连的日子

2015-04-17 11:41:39    644次点击               发布者:渭文615       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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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兵连的日子
刘 澈
父亲从厂里退休十几年了。他在和我一样年龄的时候,正是厂民兵连里一名战士,但也是有三个小孩的爸爸了,而最小的我已经六岁。
那时的父亲,风华正茂,颇有几分倜傥。特别是当他要去厂门口换岗之前,将那身军绿色制服一穿,把有一颗红五星的制帽一戴,再把腰里的棕色皮带一扎,把洗得格外干净的黄球鞋一蹬,嘿!甭提多精神了。
自从记事起,我感觉父亲就有着一副高大的身板,其实他也就是中等个儿,只因为我人小个矮,总是仰望父亲的时候多。而父亲也许是职业习惯的缘故吧,脸上总有一股严肃庄重的表情,让人不敢亲近。为数不多的几回和蔼可亲的场景,对我印象挺深。
那是一个夏天,在村里当民办教师的母亲放了暑假,领着我们姊妹三个,从六十里外的老家,第一次来到父亲已工作了十多年的厂里,一家人就住在父亲的宿舍,就是现在的民警队值班楼。本来宿舍里还住着父亲的两个同事,但他们已为我们让出房子,另外找地方住了。后来才知道,是父亲老早跟他们说好的。其实也不费什么事,他们的家属来了,也这么安排。
于是我们全家才有了难得的连续几十天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日子。
一天傍晚,父亲要去值夜班,我闹着要跟着去,父亲问我为啥,我说想看他挎枪的样子。他愣了半天,终于说:“值班室的枪一到晚上都要统一管理,只有站岗期间才能挎枪,可现在你们不能跟我去。连里规定值勤时间不准办私事。这样吧,爸爸去借一把枪来给你们瞧瞧。”母亲听了,不让他去,说枪那东西有借的吗。父亲说:“我找指导员借他的手枪,那里面不会装子弹的。”
父亲就去了。
不到一刻钟功夫,就见他雄赳赳地迈着大步从门外走进来。我们都惊讶地看见,他的腰里别着一把手枪,而且还系着一条尺把长的红绸。随着父亲的走动,那红绸高高飘起,荡出了一道美妙的轨迹。我们哇呀的叫出了声,纷纷围上去,争先恐后地要摸那把手枪,父亲却趔趄着身,故意逗我们,不让摸。哥哥和姐姐手快,一下就摸到了,而我却老是差那么一点点够不着,急得哇哇大叫。调皮的哥哥也故意推搡我,老不让我靠近,我终于大哭起来。这时母亲嗔怒着喝斥了哥哥一声,他一愣神的功夫,我已经抢着两只手,把硕大的一支“驳壳枪”搂在了胸前。父亲怕我抱不动,赶忙把枪拔出来放在三斗桌上。我们这才看清了这支手枪的全貌——这是一支在那个年代的电影里经常出现的手枪,我们叫它“二十响”,足有尺五长短,和当年李向阳的那两把神出鬼没的手枪一模一样。由于对李向阳的无限崇拜,这把枪也仿佛染上了无限神秘的色彩。拎在父亲的手里,使我不由得想起李向阳那威风八面的神气来。
我们抢着要耍枪,父亲正色道:“只许看,不许拿,你们人小,拿不起来的。”哥哥不信,两手冷不丁抢过去一掂,竟然真没有拎起,“咣啷”掉在桌子上,枪把将桌面都砸了一个坑。哥哥吓得一溜烟跑到门外去了。只有我和姐姐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用手轻轻地摩挲着枪身上的金属光泽,并且把那条红绸捋了又捋,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这时,父亲看看腕上的罗马手表,大概离换岗时间不远了,就拾起那把聚焦着全家目光的手枪,重新别在腰间的皮带上,转过身来,带着一脸严肃的表情,突然向着母亲和我们“刷”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倏”地向右一转,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出门去。这一系列动作令我们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哥哥不知从哪里钻进屋来,一脸怅然若失的神色。而我却得意地向他炫耀起刚才摸枪的自豪来,姐姐也“啧啧”地叙说着,深深为他没有真正摸到枪而惋惜。哥哥一脸惶愧,闷头不语。
直到第二天,哥哥终于开口向父亲提起想再看看那把枪,而父亲说:“那东西是随便想看就能看的吗,改天再说吧!”哥哥无限失望。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父亲下班回来,肩上挎着一支带着闪闪明光的刺刀的半自动步枪。原来是那天他参加连里打靶训练,下午还要去,所以就带着枪回来了。哥哥和我们同样兴奋起来,第一个抢上去,要卸父亲肩上的枪。父亲一下把枪搂得很紧,说:“不敢动,这枪里有子弹呢!”我们吓得都退后了几步。只见父亲熟练地“咔咔”几下将弹夹里的几颗子弹退出,那黄澄澄的子弹就像一个个威武的将军一样,被父亲一粒粒地竖在了三斗桌上。我们这才看清,那子弹头是黄铜色的,而弹壳是红里带黑的青铜色,足足有一拃长。哥哥顾不得摸枪,一把抓了几颗子弹又想溜出去,但这次却被父亲眼疾手快地拦住了,还顺势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我在一旁乐得大笑起来。哥哥像没事人一样,又翻身去拽父亲手上的步枪,同样被父亲豁到一边。
父亲把枪口朝上,手握着枪管,先往地上一杵,“刷”地作了一个持枪动作,又“刷刷”两下,来了一个立定射击动作,把枪口瞄向了窗外。我们以为他要打外面围墙上的那只灰鹁鸽呢,而他却恢复了姿势。原来,他在给我们表演他们训练时的动作呢。父亲坐下来,把子弹卡到弹夹上,而将弹夹揣在了口袋里,又用手从上到下往枪身上滑下去,才抬起头来说:“都过来瞧瞧!”
听到父亲叫,我们就围过去站在枪跟前。哥哥虽然长得比我高,但也不过九岁多,他的头顶才到枪管中间。而我甚至还没有枪的木柄部分高呢。姐姐倒和枪口一般高,但仍然没有到刺刀尖。姊妹三个围着枪嬉闹不止,六把手紧紧抓在枪身上,到处摸着,父亲仍然抓着枪管,手一刻也没有放松。
这时母亲已经把中午饭做好了。父亲把枪高高地挂在墙上,我们就停止了嬉闹,一起吃饭。母亲略带责备的口吻说:“那东西是你们玩的么,可不敢动哟,当心你爸爸叫人家当‘反革命’抓了!”吓得我们再不敢吵着要耍抢了。
在那个年代,父亲的厂子是纯粹的兵工厂,造坦克造枪什么的,在我们而言可是个大大的“秘密厂”。保卫制度非常严格,出入厂门要亮通行证,家属也得有临时出入证,否则甭想进出。所以在平时,我们姊妹三个只能在房前屋后玩耍,其他地方都不能随便去。只有一次,我们在厂食堂里吃了好几天饭,哥哥把食堂炸的油糕吃多了,上吐下泻,父亲和母亲带他到厂医院去看病,我也跟着去了,只留姐姐一人在房子里。走到后山根的洋灰路面上,我抬头望见了山上用帆布遮着的大炮露出的炮筒子,就问父亲那是什么。父亲神色诡秘地向我挤挤眼,小声叮咛:“小孩可不敢乱问,要不医生往你屁股上打针哩!”结果我倒没有被打针,哥哥却吱吱哇哇地在屁股上挨了几针,可让我开心坏了。
时光流逝,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我也成了父亲这个厂里一名工作了二十年的员工。既经历了童年时期对工厂的懵懂无知,也见证了这二十年工厂的每一步变化。随着企业发展军转民,也随着自身的深深融入,曾经蒙在工厂身上的那一层神秘的军工色彩逐渐淡化,我们的企业走上了一条和而不同的发展之路。企业以风冷柴油机为主导,以泵滤、曲轴、凸轮轴、箱体、飞轮壳等零部件为重点的“整机+零部件”发展战略确立起来,这得益于企业领导班子攻坚破难的大无畏决心,得益于全体职工众志成城的必胜信念,更得益于改革开放带来的思想大解放,企业借破产重组改制之机,大力推行产能调整,深化体制改革,优化经济结构,提高发展质量,积极打造富有活力和市场竞争力的新型军民结合型企业。企业公司制改造后,三年迈了三大步,连续实现盈利,生产经营迈上新台阶,可持续发展能力得到新提高,企业凝聚力不断增强,企业形象发生了显著变化,呈现出持续、快速、协调发展的新态势。现在,我作为公司的一名小小的股东,除了“企业打工仔”的意识在不断增强之外,却越发感觉到与之密不可分,而与日俱增地仿佛要回到当年那种“家”的情境中去。在这二十年里,我完成了人生的几件大事:工作,进修,成家,立户,育子,买房……这也许就是我们寻常百姓不可回避的生命历程。
在改革开放三十多年后,愉快地回忆起这一幕幕往事,仍然是历久弥新,在这个父亲、哥哥和我两代人共同献上美好青春的地方,凝聚着那么深厚的历史情结,怎能不令人时时动容!
 
作者联系电话:139091755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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