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职工文学网络征文】往事——打青草的日子

【首届职工文学网络征文】往事——打青草的日子

2015-05-05 22:12:12    710次点击               发布者:精卫填海       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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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满眼的春色如湖水一样开始荡漾之时,我情不自禁地吟诵着《古诗十九首》中的这一名句。小时候,家里活计就如圆圆的槐树叶一样繁多。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农家娃儿放学回家书包一放,不用大人指使,眼里有活,手脚不歇。在所有的活计中,我最喜欢去给猪牛打青草。

   春天来了,提着一个荆条编的笼,笼圈已经磨得光滑,饱满的褐色荆条让岁月磨砺成了低调的灰黑色,轻巧灵便。手里攥着一把小铲子,铲刃明光可鉴。吆喝一群小伙伴,奔向麦地。初春的麦田,下过一场小雨,土地像新出锅的玉米面粑粑松软。麦苗拔节生长,冬日的黑绿色渐渐被春风染成了深绿。单个的荠菜肥大,张开了柔嫩的齿形叶子,如小孩的巴掌大。右手的铲子触着菜根,只听见轻轻的一声,白生生的根就断了,左手已经麻利地将它们拾进笼里,眼睛早已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新鲜的荠菜,掸净叶子上的泥土,可以生吃,咬起来脆生生,辣滋滋。当我们发现一处荠菜繁密时,忍不住惊呼,可是锄地的大人,却摇头叹气。杂草太多,他们将麦垄间的荠菜、蒿草要锄干净,离麦苗近的杂草必须得用锄尖轻轻钩,长在麦苗里的野草甚至还要蹲下身子,用手费力地拔出来,手指被染成了绿色。我们剜了荠菜,择了可以蒸菜馍,白白的面条里下了绿盈盈的荠菜,春天也来到了锅里。剩余的荠菜给猪崽剁碎了吃,节省了不少细料。
    此时,地畔被烧荒的火燎过,“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几丛胖乎乎嫩绿的苜蓿芽儿在一片荒地上分外引人注目。从地头的老坟冢上,掐下蒲公英红褐色的空心茎,咂摸着甜甜的汁水,寡淡的嘴里就有滋有味了。天暖暖的,母亲说二三月的太阳有油,所有人的脸蛋一会就红里透黑了。脱了厚厚的外套随手扔进麦地里,我们穿着破破烂烂的绒衣,像一群马驹和羊羔,在软绵绵的麦田里,或者追逐,或者打滚,尽情地嬉闹。大人们累了,手拄着锄把,站着歇一会,看着我们无忧无虑地撒欢。麦田平坦如砥,一眼望不到头。麻雀在电线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一会飞走,一会儿又飞回来,仿佛丢不下这儿的热闹。回家时,女人提着沉甸甸的草笼,男人则肩膀上扛两三把锄头。那锄刃,用灰蓝的瓦片擦干净了,锃光闪亮。没有寒冷的西北风,田野广阔而自由,锄草的活路漫长却不沉重,大人小孩都轻松喜悦。
    上学后,暑假最惬意的事情就是给老黄牛割草。下午三点多,其他人还躲在凉窑洞里不肯出门,我就出发了,夹镰提在手里,笼底搁一本书。水渠上的泡桐树浓荫如盖,田野里吹来的野风,清爽宜人。我沉浸在文字编织的另一个世界里,早把周围而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读完一本书再割草,眼前的世界就不一样了。南面的嵯峨山冷峻高耸,挡住了我的视野,可是它再也当不知一颗飞翔的心。山的那边是什么地方?它像书中描写的那样辽阔吗?天上飘过几朵云,将我的思绪也带走了。  
    四五点了,提起镰刀正式割草。水渠上的冰草稠密,我半蹲,镰刀贴着地皮走,一镰镰割过去,这就是彡草。一会功夫,已经一大堆,轻轻抖落根部的枯草,就只剩青草了。草尖朝笼圈里压,这样放的草多。累了,在崖畔摘几颗野生的红莓子,扔进嘴里,酸甜爽口。
    大多时候,要钻进玉米地里割嫩闪闪的茅草,老黄牛就好这一口。玉米修长的叶子墨绿如漆,叶片上一层细细的绒毛,摸起来有点扎手。玉米正在抽天花,米粒一样的花儿轻轻落在了我们的身上。新抽的玉米穗,淡红色的缨子还泛着油亮的光泽。偶尔,会意外发现人家在玉米地里捎带点了几窝瓜,西瓜蔓扯得老长,可是拳头大小的西瓜明显是生的,用草苫着。我也小心翼翼地看看,宝贝似的原封不动地捂好,等成熟了来吃。可是,这样的瓜儿从未进过我们的口,快熟时就会被顽皮的男孩子摔得稀巴烂,一人一块咥了。   
    盛夏的玉米地如青纱帐,密不透风,呆久了就有些害怕。于是又猫着腰钻回地头,瞭望一下,四周田地里有没有人在劳作。地头的玉米一般养分不足,叶子泛黄,玉米杆的底部如果是红色的,一镰下去,它就成了可口的甜杆了,脚下吐了一大堆白色的渣,甜汁流进了我们的心里。提着草笼赶紧走人,让主人家发现了,肯定要嘟囔的。  
    我喜欢去犁过的麦田里割草,麦子收过,农人将地深犁晒地,也不回茬种荞麦、黄豆等杂粮。晒地是让土地充分休息,为秋季的播种做准备。野草开始疯狂地生长,粉红色的打碗碗花,叶片发红的灰灰菜,流着白色汁水的苦曲,锯齿形的蒺藜草。蒺藜草可以清凉止血,如果手破了,揉碎挤在伤口上,一会血就止住了。还可以就地抓一把黄土,捻面了,一面贴,一面说:“绵绵土,贴膏药,贴到舅家门上就好了。”黑色的促织挥动着两只大大的触角,它们是地里的主角,一会跳到你的脚面上,一会儿钻进你的草笼里㖆㖆地叫着。旁边的洋芋地里,洋芋蔓正长得起劲,白花或者紫花在轻轻摇曳,根部拢的土堆整齐庞大。可是现在,它们结的洋芋只有指头蛋大。
    暮色降临之时,父亲来接我回家。我麻杆细的胳膊提不动一大笼青草,路边的青草上下露水了,沾在脚上湿漉漉的。父亲扛着或提着那一大笼草,山一般的身躯在前面缓缓移动。我提着镰刀跟在他的身后,向着灯光明亮家缓缓走去。我喜欢独自打草,茂密的大树不会因为我看书投来厌弃的目光,会唱歌的蛐蛐不会嘲笑我长得黑瘦矮小,广阔而生机勃勃的田野不会原宥飞扬我的思绪。满满的一笼青草,是看得见的收获;满脑子的故事和想法,是看不见的收获:我深深眷恋着这自由的日子。
    秋风起,秋草黄,各种杂草依然茂盛繁密,但是没有了夏日的鲜亮,摸在手里,轻飘飘的,草开始结籽,一捋一大把。沟沟渠渠硷畔旮旯的黄色紫色的野菊花恣意开放,白露前后播种的冬小麦和油菜已经出土了,新生苗儿鲜嫩可人。上学的日子多了,坐在空旷的田野上发呆的日子少了。仰望着天,瓦蓝蓝的,一丝云也没有,深邃高远。看久了,就忘记了自己在哪里。没有一只大雁飞过,只有偶尔从黄色的玉米地豆子里蹿出来的一只野兔,偷吃多了庄稼地里的黄豆,身子滚圆,贼一样慌里慌张逃走了。
    一年的日子,就在一次次打草中过去了。猪娃在一笼笼的青草里吊大了,黄牛在一捆捆青草的喂养下长得屁股滚圆,四蹄健壮有力,尽职尽责地耕地犁田,庄稼人的日子就踏踏实实地过着,农家的娃儿们在劳动中长大了。靠着圈里的猪,指望着槽上的牛,父母把我们拉扯成人了。我在广阔自由的田野里劳动、遐想,朴实恬静的田园的风光就深深扎根在我的脑海里。
    现在,去北坡散步,看着葱茏的野草,就思忖:这么好的青草,怎么没人割了呢?这个念头把自己惹笑了,县电视台天天滚动播出:“退耕还林,退坡还草,牛羊入坡,就地捕杀。”圈里的猪娃哼哼,槽头的黄牛哞哞,它们翘首期盼着青草的时光,已经远去了。   
   提着草笼漫山遍野打青草的日子,那如青草般葱茏的青春岁月,也一去不复返了。在辛劳中享受精神世界的自由,就成了此生永恒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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