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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麻将
王小波
夜，静得出奇。就连守夜看门的狗数着自己心跳的时候都打起了瞌睡，准备合上眼睛就寝。猫头鹰不时传来不合时宜的鸣叫，狗却懒得去理会了。晚风袭来，制造着催眠一样的声响。偶尔从柿子树上掉下一只泛黄蔫蔫的柿子，引起了狗的警觉。狗睁眼竖耳环视一番，没有任何发现之后，又懒洋洋地合上了眼。
天快要亮了，有起夜习惯的人，怕是已经回来躺下，继续未尽的梦境。院子里的物件逐渐显出了轮廓，东方的天空正打算亮出它的鱼肚白，几朵白云隐约可见，更透出了天空的清净，似乎预示了又一个晴好天气的来临。夏日的凌晨，现在刚刚五点挂零。就连早起锻炼的老汉，都还有半个钟头才会出门。平静还得维持一阵，狗趴在窝里从嗓子眼里发出了“咦咦”的哼唧声，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接着起来并齐前腿，撅起屁股，随着腰部往下，两条前腿一瞬间就与地面形成了近似于四十五度的夹角，狗结结实实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绕窝转了半圈，刚打算回窝再偷个懒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引起了它的注意。
“咚！咚咚咚！”门被推了一下后，接着就是一阵力度不大的砸门声。狗，用凶恶地狂吠回应。屋里，有了动静。没一会儿，从屋里出来一位披着衣服的老婆。
“谁呀?这么早就敲门卸窗子的，急哈这么个得是赶着倒尿盆呀？”老婆嘴里嘀咕着，朝头门走去。
“妈，是我！赶紧给我把门开开，冷很！”门外的声音传了进来。
“建新哦？你这崽娃子一晚上莫回来，得是又打麻将去来？”老婆把门打开，把儿子让进来问道。
“明军跟会祥都叫哩，我就去打了一阵儿。没事！”建新一边说一边过去推他房门，却推不动。“把门还锁了？看来又叫人关了禁闭了，哎！”建新只得进了他妈的屋里，躺下了。
“建新呀，麻将这东西就跟大烟一样光叫人上瘾。你还是少打为好，你看今这事，天明了少不了又要生气？”建新躺下后，老婆劝道，“我都不知道你没在屋里，就说没见你看电视。这出去一晚上不回来，你媳妇肯定要生气的！”
“妈呀，赶紧叫我睡一阵。有啥事等明了再说，赶紧睡！”
起来一遍之后，老婆就睡不着了，在炕上躺了一会儿就下去给孙子挤羊奶了。羊圈里苍蝇和蚊子成群结队地围攻人，老婆一边挤奶一边赶苍蝇蚊子还要一边把羊拉住，不让其乱跑。没挤一会儿，浑身就出了汗。好在羊不算难说话，没多大功夫就把奶挤完了。当老婆端着奶瓶从后院出来时，儿媳妇端着尿盆，吊着脸从里面出来朝后院走去。老婆瞅了一眼自己屋里，叹了口气，径直进了厨房。
“起来！我看你睡得好很么，得是麻将打乏了？我还没去请你哩么，这么早回来干啥？”建新媳妇发现建新躺在他妈的炕上后，拿着扫炕的笤箸冲进来，在建新背上狠狠打了一笤箸，质问道。
建新睡得好好的，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慌了手脚。猛地一骨碌翻身起来，看见媳妇拿着扫炕笤帚恶狠狠地站在跟前，顿时蔫了下去。赶紧满脸赔笑，下炕解释：“昨个本来没打算出去，明军跟会祥一阵一个电话叫哩，再说一个冬上都没打了，就去打了一阵。好了，甭生气了哦。”
“明军跟会祥叫你哩，那你住他俩谁呀屋里就对了么，半夜三更还回来干啥呀？”
“看你说的，就是再咋么耍，都忘不了自个儿屋在哪么。再说，我去只打了一阵，不到十一点就回来了。”
“啥，十一点就回来了？”媳妇指着建新鼻尖问道，“我在客厅把电视都看到十点半了，等我安顿好睡下十一点多了都没见你人，你说你十一点就回来了，你哄鬼呢吗？你老实说昨个你十一点回谁呀屋去了？”
建新一时语塞，看着媳妇嘿嘿一笑没话了。
“小妮，甭生气了。建新就是个没脸货，狗改不了吃屎，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老婆在院子里劝儿媳妇。
“还说啥哩，都是你惯成了这个样子。老大个人了，跟个娃伙一样耍不够！建新如今本事大了，打麻将黑了回来也不回屋睡了，在你那儿睡得更好么。那今后黑了就叫睡你那对了。看你能把你这宝贝儿惯到啥时候去，等他把房，把媳妇、儿子，就是到了连老娘都要卖的时候，我看你都会向着你儿！”
“你把门关了，我进不去只能睡咱妈房里了。”建新说了一句。
“你老早回来我能把门关了？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媳妇转过来吼道。
老婆一看没法说，就又转身进了厨房。
媳妇又骂了一阵，把房门一甩进去了。
建新一个人呆坐在炕边上，抽起了闷烟。
早饭时，建新娘俩把饭端来叫了几遍，媳妇都不出来，只是把娃娃放出来吃了早饭。整个早上，除过去厕所，媳妇都没有从里面出来过。
“这打麻将到底有啥好的，你看麻将馆里白天是人，黑了还有人。坐在眼山土雾里都不嫌烟人么，就是人家媳妇再骂，再生气，要是有人叫我看都就去了。”
“就是，这东西跟大烟一样。打上一两回就上瘾了，轻易是取不利手的，戒也怕是一两下戒不了的。我跟建新说了多少回了，就是听不进去。叫人家媳妇打骂上一顿就欠和了，哎！过去我和他爸收拾，等咱收拾不动了，就该叫人家媳妇收拾了。男人伙，就得经常有人管着才合适着哩，要不然还不反了天了？”
“对着哩，我看建新今个哪都没去么，叫媳妇收拾没错。”
“咱儿不争气，为娘的就得跟着受气赔不是。哎！”
建新他妈坐在门道手上拉着鞋垫，跟对门建新他刘姨说着这件事。两个老姊妹正说着，媳妇的门开了。老婆顿时警惕起来，盯着门直瞅。只见儿媳妇提着手提包，一边锁门一边在嘴里小声嘀咕：“你能打我也能打，咱就看谁打得好！”
老婆以为儿媳妇要回娘家，连忙跑去叫建新。建新不敢迟疑，马上从炕上跳到脚地，邋遢着皮鞋，直奔出去。
“欢欢，你给婆说你妈得是回你舅家去呀？”老婆把孙子叫来问道。
“我妈不去我舅家，我妈给我说她要去打麻将，晌午不回来，叫我在你搭吃。”
“损德哩么，我咋么养了这么个儿来？”
建新跟着出来，眼看着媳妇拐进了棋牌室。他一脸纳闷着站在外面不知道进去后说些啥，隔着窗户玻璃看着媳妇娴熟地摸牌，打牌，扯着嗓门大笑，他反倒失了对策。
“建新，进来一块耍么？”建新正在外面犯难，有人看见了，便看热闹不怕事大地叫建新。
“我日他妈，真是骚我脸哩么！”建新骂骂咧咧地进去，有人满脸坏笑着给他让座，说是正“三缺一”。
“就是，就是，我正犯愁少一手哩，你一来刚好。”媳妇也阴阳怪气地搭话了。
“今个就不打了，再天打吧。”建新站着对周围人说，“屋里有点事，我叫小妮回去呀。”
“我刚跟屋里出来，没啥事么。”媳妇说，“我建新脸皮薄，不好意思跟媳妇一个桌子打。”
“不是那么回事，真的是屋里有事。”建新笑着说，“刚才欢欢他姨来电话说是今个想跟你去城里逛哩，等一阵就来了。”
“哦，那就回。你都先打，后晌回来我就来啦！”说完转过身子就出去了。
媳妇一路上走得很快，建新几乎都跟不上。当他刚进门，媳妇手叉腰里问道：“还会哄人很啊，我刚打电话问我妹子了，根本就没这回事，这不是没事吗？起来，我打麻将去呀！”
“我不这么说你能回来吗？我看你今个打定主意要臊我人哩啊？”
“哎，我今个还就是打定主意要臊你哩！你要是知道臊的话，还能晚上不回来？”
“一冬上都没打了，打一回都不行？你说人家叫了好几回，不去那才叫丢人哩！”
“你爱面子你去就对了么，还回来干啥？你去也就去了，关键是你一去就不知道回来了，我看要不是困得紧，天亮了你都回不来！”
“建新呀，你该崽娃子，你不打麻将能咋么，手又断不了么。赶紧给小妮赔个不是，今后再甭打去了！”老婆听见儿子和媳妇在里面起了争执，站在院子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思来想去，只有骂他建新。
“你不是爱打麻将吗？我就陪你打，咱啥都不做了，成天打麻将就对了。万一小小赢一把总胜过在外面下苦力！”
“好了，好了，今这事都怪我。你甭生气了，你看大白天的叫人看见笑话哩么。我保证再不去了！”
“呵呵，我就不信狗还能把吃屎改了。你给我起来！”
“你敢！”
“我就敢！”
“娘啊！”老婆扑通一声跪在了院子里。
个人简介：
王小波，原名王小勃，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篇海作家协会理事长。
地 址：陕西省凤翔县南指挥镇中心幼儿园。
邮 编：721404 电 话：18729705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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