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正当为当年倡导真理标准讨论的吴江先生去世惆怅不已的时候，2月14日（正月初五）凌晨1时31分，陕西籍的著名诗人雷抒雁也在与病魔抗争十载后无奈地离开了人世。闻此噩耗，不由想起1979年，自己曾经含泪朗诵过他为张志新所作的《小草在歌唱》：“我们有八亿人民，我们有三千万党员，七尺汉子，伟岸得像松林一样，可是，当风暴袭来的时候，却是她，冲在前边，挺起柔嫩的肩膀，肩起民族大厦的栋梁！”特别是“昏睡的生活，比死更可悲，愚昧的日子，比猪更肮脏!”这样的诗句，当年曾温暖过多少国人的心房，激发起多少人从现代迷信中觉醒和奋起。
　 一位朋友曾说：“那是淋漓着鲜血的正义呐喊”。记得当年《小草在歌唱》刚问世时，我还在乡下的一个中学里求学，就被这首充满自责和反思的另类诗歌深深感动，工整地将全诗抄写进日记本中，与叶永福的《将军不能这样做》和邵燕祥的《中国的汽车呼唤着高速公路》，吟诵和镌刻在思想的深处。34年过去了，多少往事如云烟飘散，然而，《小草在歌唱》这首散发着解冻年代对摆脱阴霾渴望的经典华章，却如同一把锐利的尖刀，将那个场景牢牢刻在每个人的心底。
　 雷抒雁的沉痛反思，让无数的国人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对于不同思想、不同言论的残忍程度出乎意料，为什么在中国的郎朗天空下会发生张志新的悲剧乃至文革这么一场浩劫。记得时任辽宁省委的任仲夷书记，不仅顶住压力，力主为张志新平反，还追认她为“革命烈士”，并在全国人大会议上大声疾呼：人们思考问题、发表和保留意见，不应视为犯罪，而是党章和宪法都应该保障的基本权利，不能仅仅根据一个人的思想观点来定罪。铮铮铁骨掷地有声，这就是那时期体制内正能量和知识分子的风骨与担当。
　 正是由于诗人的呐喊和正直的政治家的担当，才有了后来的波及全国上下的思想空前大解放，从而拨乱反正，致力于纠正文革错误，大力推进民主法治建设，开创了迄今仍为人们广为称道的1980年代。然而随着20世纪的远去，创造了新时期辉煌的璀璨群星中的巨星早已陨落，当年的青年才俊也陆续谢世。至今忆起似乎有“闲坐说玄宗’的感觉，令人唏嘘不已。
　 可悲的更在于选择性遗忘的结果，使不少现在的年轻人感慨如果不是互联网，他们甚至不会知道张志新是谁。匪夷所思的是在文革结束30多年后，在祖国的西南腹地上还上演了一出所谓的“唱红打黑”的闹剧。
　 当年是雷抒雁这些诗人杜鹃啼血般的呼唤和任仲夷这些先贤们的努力，使我们曾经拥有了一个美好的春季。他们的离去，让我们在初春时节感到了深深的寒意，尽管他们那些沉郁炽热的诗句和有口皆碑的事迹早已经成为那个时代的坐标。雷抒雁最喜欢的诗人雪莱曾经说，在一个伟大民族觉醒起来为实现思想或制度的有益改革的斗争中，诗人就是一个最可靠的先驱、伙伴和追随者。因为今天的中国又到了一个紧要的历史关口，可鸣春的燕子又在哪里呀？真诚地希望：雷抒雁走了，小草依然在歌唱。　　　□郝振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