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年，也是现在这样一个金黄色的秋天。

黄灿灿的向日葵，齐刷刷地看着太阳，好像有话要说；苞谷地一望无垠，结的棒子鼓鼓的，眼看要把外衣撑破；蓖麻树长得跟小房子似的，布满星点的蓖麻籽耐不住好奇，挤破毛茸茸的外壳，露出黑黝黝的脑袋——这是戈壁滩上的一片绿洲。

我就在这时驾着连队的马车来到农场，为连里喂养的猪准备过冬饲料的。

陪我来农场的是一匹黄骠马。在戈壁滩呆久了, 我见惯了飞沙走石,现放眼望去，阡陌纵横，满目染绿，还真有点不辨南北。好在黄骠马识途，每次不管打猪草走的多远，总能找着回去的路。

黄骠马毛色油亮，臀部滚圆，剽悍英武。一开始，它总跟农场的马较劲，不合群。饲养员不忍动粗，把它的缰绳往短的留了留，就这它都受不了，晚上竟挣断绳索，跳出了栅栏。我和场部的人四处寻找，天色渐亮，才在地头找到它。饲养员想单独饲养，我说不用，它会搞好“军民”关系的。果然，几天以后，它和七八匹马一个槽里进食，没了嘶咬和踢打声。

黄骠马干活不吝啬气力。遇到爬坡，是前冲后蹬，宁可把肚皮蹭到地面上，也要把装满猪草的马车拉上坡顶。有时，车辘轳陷住了，它转着圈地拉，浑身湿漉漉的，累得直吐白气，我就拽开缰绳，帮它在后边用力地推，直到摆脱困境。

半个月里，我们打了许多猪草。碾麦场，晒干的猪草摞的跟小山似的，一座挨着一座。场部的人纷纷说：“了不起！”连队领导也来了，说我和黄骠马功不可没，超额完成任务，可以提前归队了！

我回到了连队的军事班，黄骠马也归了炊事班的建制。一切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没多久，就发生了一件惊险的事。

那天，全连的人都在操场边挖树坑，不料想，对面石膏厂“轰隆”一声，震耳欲聋，黄骠马受到惊吓，突然拖着马车狂奔起来，左边是一个接一个的大土坑，右边是长长的一排营房，而正前方不远处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不容多想，我下意识地扑了上去，用双手紧紧拉住刹车杆，耳旁发出刺耳的怪叫声，马拖着车和我往前跑，渐渐放慢了速度，终于在崖边上停住了脚步。大家围了上来，把我和黄骠马夹在中间，问长问短，我的胸口“嗵嗵”地跳着，忽然觉得脚下像扎了个刺，抬腿一看，两个鞋底磨穿了，袜子上边湿了一块，那是被血浸湿的。黄骠马从受惊中醒悟过来，仿佛知道了在它身边发生的这一切，两眼露出长长的泪水。

作    者：王广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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