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儿子长大

儿子忽隙间长大了。

他的可爱稚嫩的面庞逐见少年的英俊和成熟，那曾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童声再也听不见了，甚至很少见他亲昵地喊我“妈妈”，如果没有什么事他都是关了房门独处的，偶尔出来那高高的个头和不多言语的冷漠让我时常觉得陌生。给他配了手机是为了放学后联系方便，可他却很少主动和我联系。曾不经意间发现他和同学在烫电话粥，那种语气和笑容让我觉得太过遥远，他有多长时间亦不曾这样对我，我莫名地妒忌和失落。

儿子是我一手带大的。

儿子小时候活泼好动，小猴子般一刻钟都坐不住。他就像一个无时无刻都在准备着发起战争的侵略者，家里的灶房、客厅、卧室、阳台，就连厕所都成了他的攻击之地。他会把电话听筒泡在浴缸里当鱼玩，他会把盛满沙子的玩具翻斗车开上我们睡觉的大床。下班回来，我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他的屁股后面转，他小小的眼睛一闪一闪，瞬间就会有小动作，一不留神某物就会惨遭他的毒手。记得他那小卧室门上面的样似乌龟的图案还是他搂着我的脖子一边亲我一边偷画的，等我发现为时已晚，而他咯咯笑着已跑远。可怜我曾辛辛苦苦装修了三个月的房子，基本上已被他摧毁的面目全非。我后来曾不止一次地告诫女友，婚房不用耗力耗资去收拾，如果可以也不用粉刷了，因为没过多久会有人自动免费给你涂鸦的。常常羡慕邻居家有个乖巧听话的小孩，看他抱着玩具一个人静静玩耍的样子让我着实感叹基因的神奇。我想，如果儿子能像这个孩子一样的好带，那我岂不要轻松好多？

那时的我上的是三班倒，熬了一晚上的通宵原想回到家里好好地睡一觉，可儿子不答应。听着院子里小孩的嬉闹声他早已按耐不住，哭着闹着要去院子里玩。我们家住四楼的，所以就只好给他带上零食备好水，领他下楼。他在院子里和小伙伴玩得不亦乐乎，而我也在大门口的小石凳上睡得东倒西歪。院子里的阿姨们教训儿子“这样妈妈太辛苦”，可狡猾的儿子抱着我一个狠亲：“妈妈，我再玩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于是，所有的疲劳和埋怨在这一个软吻中融化。

儿子三岁那年，我因为车祸住进医院一个月，儿子被带到了乡村奶奶家，那是我生下儿子后和他最长的一段分离。病痛的折磨我都能忍受，可就是难熬对儿子的想念。我几乎每天睡到半夜都能听到儿子哭着喊着叫妈妈，惊醒后看到的就只有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和滴答滴答走动的液体。老公说孩子在家一切都好，村上的孩子多他玩得也疯，我可趁机休息休息。可我就是放不下，出院第二天就缠着老公把儿子接了回来，甚至开始了拄着拐杖上下四楼陪着儿子在院子里玩耍的病期修养。这或许就是母爱，无理由的母爱。我想起了不知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诗：我对你的爱，无需隐藏和纵容。

那时儿子也蜜糖一样粘着我。第一天上幼儿园时他抱着我的腿怎么也不松手，害得我跟着一帮小孩子混了一上午，硬是在他午休时才脱身溜走了。儿子睡觉时最爱摸着我的耳朵，他圆圆的小脑袋就那样软软地窝在我的怀里，细小的胳膊就那样轻轻地压着我的半边脸，小手揉搓得我的耳朵直发痒。那些日子里，小气的老公对儿子没少抱怨，因为他常常是伴随着电视声一个人入眠的。还记得有一次我和老公吵架，儿子蹬蹬跑过去抡起小脚就朝老公的屁股踢去。只可怜他那小人没够上老公倒把自己摔了个仰卧朝天，一下子惹得我和老公哭笑不得。母亲曾不止一次地抱着他问:“你爱妈妈还是爸爸”，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态度坚决而又诚恳：“爱妈妈”，那三个字犹如电流般常常不经意地贯通我全身，我无限地满足。老公常常羡慕、嫉妒、恨：“唉，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还不如生个女儿对我好。”

儿子就这样长大了。

他的爱好从《猫和老鼠》变成了《阿衰正传》、《会有天使替我爱你》，他的个子一天天地长高，鞋号一年一年地增大，他对穿着已有了自己的标准和要求，我再不能左右他的思想。记得小时候为了洗干净他的小花脸，每次被他的拳打脚踢折腾得我要出一身汗，可如今他会不厌其烦地每天早上起来洗头，他在镜子前驻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星期天值完班后不辞劳苦蒸好米饭炒好菜等外出的儿子回家吃饭，电话左打右打愣是不接，一个小时后他回过一句“我还有事你先吃”就生生地让我的心和饭菜一同凉到底。那天儿子回来的时候快十点了，他说自己已和同学吃过了。我拔掉了一层层热有饭菜的蒸锅，无力地躺在床上一夜无眠，那顿饭我米粒未进。

冬天的早上我穿着睡衣抓起手套和口罩从四楼追儿子到三楼，他一句“我不戴”，头也不回。我站在有风的楼道愣愣地，半天才回过神一步步爬上楼梯。晚上我感冒了，烧到40度，老公忙前忙后，儿子在他的房间里做作业什么话也没说。

对儿子的训斥，他已不像从前那样无赖般顽笑接受，要么无声地反抗，要么就转身关起门来纯粹不听，那块薄薄的木板似城墙般让我觉得和儿子相隔很远。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如此成长中的距离让我这份不知何时才能减退的母爱无从释放，我开始怀念他赖在我身边怎么也撵不走的情景，我甚至很想回到那段辛苦抚养他的时光……

我……不想儿子长大。

                                                                              宝鸡公路管理段（宝鸡市陈仓区虢镇西门）职工：闫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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