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有的母亲

张志兴

母亲是一位农村老太太。

父亲去世好几年了，总想着把母亲接到城里一块住。但是母亲总是小住几天后，就说不习惯，嚷着要回去。只好又将母亲送回老家。好在还有弟弟在老家，也有照应。

每次母亲来我家，家里就变得整齐、干净。一次，母亲还自作主张，给我们买了一套新碗筷，将我们的旧碗筷统统淘汰。母亲说：“像你们这样的碗筷，现在咱村人都不用了”。说得我和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确，碗筷已经多年未换，有的碗已经磕掉了瓷。我和妻子每天匆匆忙忙，上班下班，回到家里简简单单做点饭吃，有时干脆买一份便当，对于碗筷的新旧确实未曾留意。几天里，母亲又相继换掉了我们的抹布、笤帚、簸箕、拖把，家里一下子有了新气象。妻子偷偷对我说：“看来妈的生活品位要比咱们高呀。”

父亲在的时候，有一份退休金，虽然不多，但供两位老人在农村生活，也算够用。我有时给母亲钱，母亲推辞，也就算了。父亲走后，我总是惦记着定期给母亲一点钱，但母亲依然再三推辞。母亲总是说，她不缺钱，她的钱够用。有时没办法，我只好把钱藏在母亲的枕头底下，离开后再打电话告诉母亲，又免不了遭母亲一番埋怨。其实这时母亲的收入，只有出售农产品的钱，和政府给农村老年人每月补助的一百元。给母亲钱的时候，母亲为了证明自己不缺钱，多次说到，政府给的补助都好几个月没去领了。母亲还说：“你们给的钱，我有时候忘到这，有时候落到那，常常就弄丢了”。这时我才觉得，母亲可能真的不很需要钱。

母亲不要钱，我就想着尽可能多给母亲买点东西。衣服、保健品、药品、日用品，甚至干鲜蔬菜，凡是能想到的，都免不了带一点。但母亲总是说不需要，有时甚至非要让我把买的东西带回去自己用。从老家回来的时候，母亲则给我准备了太多东西。有面粉、挂面、玉米糁、辣椒面，有母亲养的鸡、蒸的馍、烙的饼，有母亲酿的醋、做的醋粉，有母亲种的苹果以及硕大无朋的南瓜等等。母亲给我的东西，总是比我带给母亲的东西还要多许多，直到车的后备箱几乎合不上盖，母亲还让我带上这带上那。我推辞，母亲总是说，这些东西家里多的是，不值什么钱，她也吃不完。妻子对我笑着说：“咱们回家，简直就像鬼子进村了”。

我和妻子在城里打拼，也已算是有房有车。但与同事、同学、朋友相比，总觉得自己差得太多，感觉小康的门槛尚未跨过，中产的目标更是遥远。每天总是忙于生计，不敢放过一个赚钱的机会，总想着让自己的财产多点，再多一点。虽然收入水平、衣食水平远在母亲之上，却难有母亲的大度与从容。

“回来时啥都甭买，啥都不缺”。这是母亲最常说的一句话。其实，感觉富有，就会显得富有。母亲总是感觉富有，是因为她对生活的要求很少。

（张志兴  中国兵器工业集团第二一二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