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雪（外一篇）

盼望一场雪，该是一种怎样的疼痛？

这个缄默的冬天，雪执意坚守不出，抑或是被绊倒在季节的门外，雾霾笼罩着天空。整个世界，满是无数忧郁的眼睛。

冬天黛色的影子挟持了静默的远山。

村庄慵懒且沉重。我的这些乡亲，满面尘灰，不修边幅。老屋前的那只土狗，神智昏聩；而那一只哀鸟，顾不上打理自己的羽毛，栖息在岁末的枝头翘首以盼。

雪，你这大地前世的情人，难道你没有觉察出大地悲苦的渴念？渴念着你圣洁的洗礼和温柔的抚慰？

雪啊，高贵的公主！今夜，请你以鲜花的名义，给大地穿上雍容华贵的礼服，让世间一切的尘埃和喧嚣归附于你的膝下，让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在人们的耳际相传不绝，用你的生花妙笔装点出一个洁白素净的世界。你是千里之外的天山雪莲，恳请你，给这形容憔悴的大地换一副崭新的容颜！

此刻，我在窗前昏黄的灯盏下，翻阅一本纸页泛黄的书籍。我要在字里行间写下倾慕的语言，写下对一场雪全部的信仰和牵挂——这是我的土地和乡亲向冬天打出的借条。

夜已深沉，疲倦的世界已经熟睡。雪啊，圣洁的天使！今夜，请携带神的旨意，卸下一路的风尘，以情诗的语言，以翩跹高雅的姿态在陕北大地的上空曼妙起舞、盛大降临！

今夜，请你带着温馨的祝福，推开大地的门扉，在村落和城市，在空旷的田野、寂静的河边和季节的深处，让无瑕的繁花肆意绽放！灵魂会紧贴着素净的温柔，任由大地在时光岁月里无语缱绻！

明早，等晨光初发，屋顶会穿上洁白的裙裾，树枝会戴上美丽的披肩。大地将在婉转的鸟鸣声中醒来，人们将再次点亮眼睛，踏雪启程。

雪是春的序曲，低吟浅唱着出走的骊歌。请相信，过不了几天，旧燕复回，清新的芬芳将覆满吐翠的枝条，满目的春意会占领十万里江山……

村庄的黄昏

当晚霞以奇异的光彩罩住低矮的西山头，黄土闪着金色的光芒时，村庄就变得那么矮、那么小。暮色四合，蛋黄般的斜阳压迫着远山，继而掠过山头，最后迅疾坠进山头的树林，昏暗便淹没了村庄。

那些夏日，我曾无数次和这样的黄昏相遇。当意识到村庄黄昏之静美时，距我离开的时间已经过去了20多年。

倦鸟归窠，飞过村庄的上空。一群羊推推搡搡进了村口，打着响鼻，此起彼伏。百十只羊占满了村道，空气中立时弥漫着青草的味道，还有羊群散发出腥臊的味道。牧羊人挥动着手中的羊铲，吆喝声似乎要划破村庄的黄昏，羊群就行云流水一般进了圈。《诗经》云：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黄昏的村庄，就这么日复一日演绎着重复的画面和镜头。

不远处的小河边，蛙声渐渐聒噪起来，先是一只两只，接着是三五只，继而是大合唱。场院的上空，随之有蝙蝠在上下翻飞，三只或者五只，它们在借着黄昏的掩护觅食。大人们说，扔了鞋子上去就会有蝙蝠钻进去，没有试过，因为蝙蝠怪模怪样的长相实在吓人。

农人三三两两走在路上，或背或扛，或挑或担，多是新割的青草和夏收的作物。打招呼往往是围绕着农事和家长里短展开，譬如“王家沟的玉米长得真是喜人”、“榆家梁的黄豆被野兔食了一块”、“赶明儿你来我家串来”，如此等等。说着说着，疲惫的说话声随即消失在昏黑的夜里。

随后，各家院落里亮起了灯盏，一攒攒，一盏盏，泛着暗黄的光线。邻家婶呼唤着枣树下贪玩未归的孩子，那拖长的声调，焦急而杳远。

黄昏后，黑暗像一面巨大的黑锅，不偏不倚倒扣在村庄之上。深邃的天空，怀抱着满天的星光和一枚孤悬的月亮。这属于村庄神秘的夜晚，终于不可避免地降临。

村庄有个怪到无法解释的名字：小神堂。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我的村庄是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是我失散的亲人，隐没在时间的深处已很久很久。只是，那西山头的晚霞里，隐藏着我淡淡的忧伤和愁绪。

白耀文，陕西府谷人，陕西青年文学协会会员，有诗文散见于《延河·下半月》、《华夏散文》、《秦岭印象》、《陕西日报》、《陕西农村报》、《三秦都市报》等报刊。

作者姓名：白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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