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学敏
      说实话，小展是个好学生。初三的学生里像他那样腼腆的不多。他给女同学说话也脸红。
     两排教室。春天的阳光落在教室房上。教室的屋前屋后是树，树间的空隙校工平时可以种菜或麦。没人管。菜可以自己吃，也给一部分老师送。菠菜，萝卜，辣子，茄子。都是常见的。大门口进来的风很大方，直接在操场里撒开脚。因为是春天，大孩子的眼光里很有一些深奥的意思。
     学校里悄悄兴起男同学给女同学送花，特别是在这个春天，花好像突然多了，泛滥，几个教室里都能看到花。这样一来，好像每个男同学心里一下子都有了一个女同学。小展觉得实在很怪。男同学送给女同学的花没处放，就直接放在窗台上，有的放到桌子底下，有的放到墙角，所以，花香在教室里很浓烈的荡漾。老师看到了，也知道是男同学送给女同学的，但不说。怎么说呢？总之，是不好开口，于是就不说。这样反倒认为是默认。当然以后校长知道了，那是在中考的前几天，校长曾愤怒地骂：这般时候了，就要中考了，关键，还有心思玩这个？简直是一群“混蛋”！这话从校长的窗口飞到温和的空气里。这话骂完中考就结束了，这群“混蛋”的中考成绩还不错，校长心里也没有了气，也就不再提起这事。只是心里纳闷——怎么回事呢？怎么回事呢？
      送花的事。初三里大概一半男同学都给女同学送了花，只有少数男同学还没有送。是不敢送呢还是没有送的对象？总之，小展的确没有送花。小展不能落后呀。王小花。刘昭昭。叶凡诗。曾可翼。郝菲儿。……这些班里的漂亮女同学一下子都接到了花。连牛胖胖手里也有了一束花。牛胖胖笑了，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的牛胖胖开心了。女同学们把接到的花互相比着，闻花香，使教室里分外躁动不安。小展决定给安乙媱送花。安乙瑶好看。安乙瑶不是很白，但眼睛大，身材不高，绝句，韵味十足。安乙瑶嘴里很擅朗诵诗歌，声音温和兼水果味道。小展还发现安乙瑶的耳朵前面有一颗黑痣，大人说那是“听话痣”，说那样的女人听话。安乙瑶常在白桦树林里晨读，小展走过时就能听到。小展是什么时候注意起安乙瑶的？大概是在去年秋季的朗诵诗歌会后吧。朗诵会结束了，安乙瑶跟着几个女生去上厕所，厕所就在几排白桦树后面，正是秋风里，白桦树的黄叶子落了一层。树身斑驳如画。在这么的学校里见到有这么几排白桦树，的确不容易，差不多成为林子了。安乙瑶是笑嘻嘻走着的，她的身影一直拽着一个男生的眼睛，小展的眼睛。一个转身，一个马尾辫子，一个白桦树后的安乙瑶，像个婉转的乐曲。安乙瑶进了小展的心里。去年的那个秋季。白桦树。落叶。朗诵会。还有教室房上走着的秋风。安乙瑶的父母离婚了，她跟母亲过。小展知道这个。
      给安乙瑶送什么花呢？小展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学校离家不远，每天的午饭都回去吃。母亲下了班就赶紧给他做饭。天天如此。这顿饭和平时一样吃，却无味，小展在嘴里含着不想急于咽下去。母亲说，快要冷了？这是在催促他。在最后一口时，小展从门里看出去，院里的栀子花进了他的眼睛。这是爷爷栽的，已经发展成一丛了，每年开花。有栀子花的院子不多。这时这丛栀子花才开始开花，先挑了一朵，白的，还没全放，是那种刚孕着力量准备好好绽开的样子。似有几分羞怯。
    安乙瑶是红着脸接到小展栀子花的。在教室的背后，在那排白桦树还没有长出像样叶子的时候。班里接到栀子花的就安乙瑶一个。女生们都去看，闻，说栀子花好看，还香。安乙瑶也有主了？谁送的呢？都不知道是谁送给安乙瑶的。
      晚饭也是回去吃，吃了就急急去上晚自习。小展妈妈发现那朵花不见了，问，你说怪不怪，刚开的那朵花怎么不见了？是谁偷掐了？爷爷也看到不见了，也说，谁呢？太不懂事了。妈妈问小展，你不会掐了吧？小展不高兴了，问，我会吗？
    这个晚上，小展的梦里安乙瑶捧着栀子花，非常好看地向他笑。白白的牙。身边就是河，水很清。水里是影子，是栀子花的影子，也是安乙瑶的影子。
     这个夏季，小展和安乙瑶都考上了重点高中。
     时间很快。二十年后，他们都分别有了家。小展已经做了经理。有车有房。安乙瑶已经成了大医院的主治大夫，很有名气。他们肯定记得当年的那束含羞的栀子花。
     有束花在他们的人生路上应该很不错。不信可以问问。（铜川市检察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