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治时空

　　本报记者 台建林

　　寒风卷过,草屑枯叶滚落一地。1月8日中午,陕西省安塞县化子坪镇黑泉驿村口,58岁的村民张庆义哽咽无语。不远处,几架“磕头机”的“驴头”一起一落,正在从地底抽取原油。

　　这些“磕头机”属于长庆油田公司采油四厂化子坪作业区。将近两年前,在延安市公安局延河分局驻采油四厂化子坪警务室,张庆义和他的子侄们,与警务室的民警、协警发生一场激烈冲突,至今硝烟未散。

　　张庆义说,为讨说法,他和他的子侄们已经被油田“警察”暴打5次,伤痕累累。

　　榆林市公安局榆庆分局副局长郝小利则说村民们打了他这个警察,伤势虽“不要紧”,但他甚为冤屈。

　　小桥桥头的冲突

　　冲突起于2011年3月13日晚,安塞县化子坪镇,王家沟口,一座小桥桥头。

　　长庆采油四厂化子坪作业区保卫中队李宪彬——安塞县法院一份判决书中表述李宪彬的身份为:警员(属聘用工)——和同事靳占强,在夜间巡查时,拦住一辆小车。

　　车上坐着黑泉驿村民张永旺等3人,准备去化子坪。

　　张永旺后来对《法制日报》记者回忆说,当时,石油保卫队的几个人穿着警服,酒气很大。

　　而采油厂公安分局的一位负责人对《法制日报》记者说,事发当晚,那几个村民已经喝醉了。

　　无论谁醉谁没醉,冲突发生了:村民车上没有原油,石油保卫中队“警员”李宪彬用随身携带的手电筒打了张永旺,并将其拉上车,带到化子坪。

石油保卫队员被老乡打了

　　消息传回黑泉驿,张永旺的亲属张庆斌带人赶到化子坪“化二转”,找保卫中队,与“警员”李宪彬理论,未果。

　　张永旺的哥哥张永茂恼了,用三轮车皮带和一把坏锁子,锁了“化二转”的大门。

　　最后,张永旺被“解救”到张庆斌家。

　　当晚10点左右,李宪彬拨通长庆采油四厂化子坪作业区石油保卫中队队长王浩毅的电话,王立即向延安市公安局延河分局坪谭派出所化子坪警务室指导员师炳皓报案,师请示警务室主任王军之后,带警务室两名民警和保卫中队队员十余人一起出警。

　　晚11点,出警队伍来到黑泉驿村张庆斌家。村民张永进回忆说,他被两个人挎着胳臂往外走,听见张永兵喊:“李宪彬你别打我!”后来李宪彬走到他跟前,“用一个铁东西在我头顶很用力地敲了两下,当时血就从脖子上流下来了。”

　　张永茂、张永进、张永兵、张庆斌四人最终被带到化子坪警务室。

　　王军后来给法院出具了一份证言:2011年3月的一个晚上,指导员师炳皓打来电话说,保卫中队队员在“化二转”被老乡打了,要出警。他就让师炳皓去把情况核实一下。过了一两个小时后,师炳皓带回来四个人,有两个头被打烂,一个脸上也有伤。他只是让师炳皓出警,没有让师带人,带人事前没有向其汇报过。

　　在油田作业区关灯打人

　　张家四人这一去,直至次日早8点才被告知可以离开,但四人不同意离开。其间9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张永茂向《法制日报》记者回忆说,他在张庆斌家里时,来了一些人自称是化子坪派出所的,他们两个人把张的胳臂一拧押到车上。到了作业区的房子后,他们把灯关了,把他打了一阵。

　　中午12点,化子坪作业区派车将四人送到安塞县医院,掏钱给4人疗伤,后来还支付了误工费、护理费,共计56720元。张永茂住院15天,诊断为左眼出血,胸部闭合性损伤,全身软组织损伤。张永进、张庆斌分别住院7天时间,诊断为全身软组织损伤,头部破裂伤。

　　2012年9月25日,经安塞县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安塞县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师炳皓、李宪彬犯非法拘禁罪,均免于刑事处罚。

　　然而,冲突还远远没有结束。

　　父与子先后被扔出大门

　　此案中最先挨打的村民张永旺,一直没有得到赔偿。

　　张永旺说,2011年3月,他被油田警察打坏了耳朵。延安市医院诊断其为左耳感音神经性耳聋,全身软组织损伤。因听力下降,他要求进行伤情鉴定,未果。

　　当年5月17日,他去化子坪作业区讨说法,结果被师炳皓等两人殴打。张子忠书记(音)派车将他送到安塞县人民医院。

　　6月21日,他再次前去化子坪。他说又被师炳皓和榆庆公安分局副局长郝小利等人殴打,最后被扔出化子坪作业区大门。张永旺的父亲张庆义坐不住了,次日去找郝小利评理。张庆义说:“我到经警队尚未开口,郝小利从二楼下来,即对我大打出手,其他人也都上手。”

　　张庆义也被抬起扔到大门外边。他说,经安塞县公安局化子坪派出所催促,警务室才将他送至安塞县医院。他在安塞县医院住院一个多月时间,诊断为颅脑闭合性损伤、鼻骨骨折、第2至第5肋骨骨折、肺部出血挫伤。

　　公安分局副局长有点烦

　　事实究竟如何?

　　榆庆公安分局对《法制日报》记者说出了另一个版本。“我当时被张庆义打了,不严重。我和他们无冤无仇,我为什么打他?我是调解纠纷的。他们满楼道骂,还揪我的领口。他的伤如果是我打的,我承担责任。现在提起这件事都烦,我都是为了组织和单位。”

　　郝小利断言:张庆义就是想拿这事多要钱。

　　“中化集团”的恶感

　　《法制日报》记者在安塞县采访期间,听榆庆公安分局一位民警说:“中化集团的人,难缠得很!”

　　“中化集团”,是长庆采油四厂一些人对安塞县化子坪的戏谑之称。说化子坪一带的村民经常锁油田的大门。

　　“一年大概能锁个十来次吧!”黑泉驿村庙沟村民小组长刘世义也不掩饰对采油厂的恶感,“他们的管线有一次破裂污染农田,钻采损害农田,每次都承诺给我们赔偿,但常常瞒哄我们,就是不赔。我们锁门逼债,也是迫不得已。”

　　58岁的张庆义提起挨打一事就哭。他说,师炳皓、李宪彬虽然被判决犯下非法拘禁罪,但被免于刑事处罚,而且很快被调离化子坪。两年来,他四处状告榆庆安分局副局长郝小利,可就是无人受理。

　　张庆义给《法制日报》记者提供了一份延安市公安局延河分局对他的信访答复意见书,其中要求他“请按规定到最初受理案件的公安机关请求查处。”

　　张庆义说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榆庆公安分局副局长郝小利也有冤屈。

　　此结谁来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