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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段祖琼
每次从单位回县城，车行至蔡垭远远看到四季河的水，思绪便顺着流水逆流而上飘飞到老家的门前。老家坐落在四季河畔，河水弯弯绕绕犹如一条银色的玉带在大山脚下蜿蜒，潺潺地流向前方。我家的前面是河，左边是河，后面也是河，房屋四周有三面被河水环绕，一面紧邻宽阔的公路。我一直很佩服三十几年前我那对年轻的父母，他们凭着年轻，大胆地舍弃了大山深处的房屋和土地，在这片杂草丛生的河岸边上安家落户。今非昔比，如今山上的人户纷纷搬迁到马路边上，当然不如我们占尽了先机。
门前的四季河是四季人民的母亲河，也是我们儿时的乐园。记得我上初一的时候就写过一篇作文《我爱家乡的小河》，当时发表在一本中学生作文杂志上，现在底稿找不到了，杂志也遗失了。但是作文的大致内容我却依稀记得，十三岁的我描述了一年四个季节景色各异的那条小河，最后我写到：家乡的小河是我儿时的乐园！
而今坐在电脑前面托腮遐思，儿时的欢乐时光历历在目。父亲在家的时候开过拖拉机，也开过大大小小的货车，家里有的是废旧的轮胎，夏天母亲下河洗衣服的时候，便会用一把草绳在充气的车轮内胎上来回缠绕几圈，内胎就变成了一只小船，留一截长长的绳头绑在河边的小树上。我在内胎里坐着，小脚丫浸在清凉的河水里，小手忙碌地抓扯着河边垂落的枝叶。像极了今天我儿子在游泳池玩的充气船，小脚伸到水里，身体端正地浮在水面上。我不得不佩服母亲的聪慧，几十年以后才被发明出来的儿童用品她在那个时候已经用上了。
小时候没有太多的玩具，却有一个天然的游乐场。那时候四季河的上游还没有筑坝蓄水，一年四季小河水涨水落因季节变换而起起落落，母亲很放心我们几个孩子在河滩上玩耍。河滩是夏季涨水时冲击而成的，遍布着大大小小数不尽的鹅卵石和软软的细沙。河水很清，成群的鱼儿自由自在地在浅浅的水中嬉戏。小弟弟恶作剧般捡个石头扔进水里，鱼群便惊散开去，片刻又慢慢汇集在一起，大摇大摆，你追我赶在石缝里钻进钻出，悠闲地玩着躲猫猫的游戏。
河里也有很多高大的青石，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石头都被我们一一征服了。在石头与石头之间的夹缝里隐藏着一个个小水潭，这里是鱼儿们的老家，我们时常会趴在大青石上，头朝下撅着屁股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红尾巴的身体细长的鱼群，想数清楚它们到底有多少条？想搞清楚谁才是这些鱼儿们的爸爸妈妈！有时候我们也会用小石块和沙子在小水潭的外边修筑一条水渠，把鱼群引到河滩边上的大水潭里。我们并不想去伤害这些可爱的鱼儿们，只想更近距离的看着它们游戏，乐此不疲。
那时候四季河里的鱼真多，因为河边居住的人少，没有人会想着要打它们的主意。半晚时分，父亲偶尔会带着我们在河边钓鱼。我们帮着他在河边的浅水洼里翻开一块块巴掌大的石块，石块上往往会有一撮沙子包裹的茧，把这个茧抠下来剥开，里面住着一种不知名的墨绿色的小虫，父亲把它叫眠虫，因为它正在茧里面休眠。我们把这种虫四五条捆在一起绑在小竹竿顶端，就可以钓鱼了。那时候的鱼儿也很单纯，见有吃的送上门来不管不顾地咬住就不松口，很轻易地被父亲从水里提起来，放在小竹篮里了鱼儿都还没弄白是怎么回事儿。只一会工夫就能钓到几十条，甚至是上百条肥美鲜嫩的红尾巴鱼，还有珍稀的钱（音）鱼。如今这些鱼都极为珍贵，甚至很难觅到它们的踪迹了。
夏天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等不及太阳当顶就扑进河水里。这时候母亲便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们。母亲坐在一处天然的坡面青石上捶打着床单和被套，我们几个孩子围在她旁边的浅水滩里泼水嬉闹。母亲高兴的时候也会偷偷浇我们的水，我们也毫不留情地回击她，直到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才肯罢手。有时候母亲很严肃，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听见她用力地捶打着衣物，仿佛这些衣物跟她有仇似的，我真担心她把这些衣服捶烂了。我们姐弟三人知趣地在水里玩着，不敢走远也不敢靠太近。但是能玩水已经很满足了，大人的情绪并不能影响到孩子的天真和快乐。
上学以后，在河边玩耍我们又有了新的乐趣。捡一些有颜色的石块在平整的石头上写字画画，一笔一划地认真涂鸦，宽大的石面常常被我们涂抹的五颜六色，甚至是乱七八糟。但是没有人斥责我们，一场大雨过后，这些石头又焕然一新，往复更替，我不禁对这些大石头充满了依恋之情。
其实春天的小河也蛮有风情的，河的对岸是茂密的丛林，彼岸的浅滩上开满了浅紫色的花，花朵细小却无数朵小花聚集在一穗上变成一支，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清新的芳香溢满河岸。河水微凉，我只敢在河滩上行走，折几支野花盘成花环戴在头上，俯身欣赏水中的倩影，顾盼流连。蓦然回头，不远处的荆棘丛中米粒般大小的金黄色花蕾含苞欲放，刺架上早已爬满绿叶，葱葱茏茏的叶间缀满了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绿如玉，白似雪，清新雅致，牢牢地抓住了人的目光。几天过后，河岸两边花团锦簇，万紫千红，大有争奇斗艳之势。
偶尔从密林里飞出一只拖着鲜艳的长尾巴的锦鸡，扑楞楞地掠过头顶，逗引着我惊艳的目光飞向更远处的树丛。我一直以为这样美丽绚彩的鸟儿一定是雌鸟，或者雌雄都是一样的美艳。可是后来我失望了，我看到了棕褐色的雌性锦鸡，不禁感叹造物主的不公，竟然生出这般性别差异。
冬天我们是不出门的，记忆中儿时每年都会下很大的雪，因为每天要到河里取水，通往河边的小路上已经被母亲踩出一条雪白的印迹。满世界都是雪白的一片，河水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隐退在石缝里了，静静地流淌。大大小小的石头上积了厚厚白雪，慢慢地又连成一片，放眼望去只见大大小小的不规则的圆的、方的雪堆，河水在雪底下沉寂着，积蓄着它的能量待来年再放声高唱。
十六岁那年我离开家乡到外面上学，从此在老家居住的日子屈指可数了。多少年来我对小河的眷念却不曾消减，无论是驻足汉江边上看绿浪翻滚，奔流不息的江水滔滔不歇，还是踩在松软的沙滩上，看雪白的浪花嬉戏，听潮起潮落涛声阵阵，都无法让我忘却老家门前的那条小河潺潺的细流，和散落在河滩上如鹅卵石一般细数不尽的回忆和儿时的欢乐。
终于有一天故园的老房子也不再属于我，而今，我只能找个空闲的时刻到河边小坐，捡一枚石子在大青石上刻着：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来过……
段祖琼：安康市岚皋县档案史志局县志编纂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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