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养过多少花？多少盆？多少种？如果你是爱花的人，我想你一定不记得了吧。

努力回想，回到童年直到高中毕业住过的老房子。记忆中卧室有组很大的上下推拉式的窗户，阳光在冬天里总是毫无保留的探进来，铺满了整个房间。北方干燥的空气里总是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灰尘，在暖风升腾的空气里，通过阳光的照射，在地板上、墙壁上变成一缕缕烟，湮灭在阴影里。这个季节，水仙就要开了。

从初来乍到时的平庸“大蒜”，经过母亲的悉心照料，出芽、长高、出骨朵儿，到春节大概是要盛放了。水仙是个骄傲的急脾气，不需要花肥，每天只需要干净的清水，45天左右就能开出洁白可爱的花来。然而这个急脾气的姑娘或许也急着完成自己的使命，又匆匆败了，蔫黄而不尽干枯，带着仅剩的一点点水分，垂头丧气的等着和初春的落日一起归根。我竟从来没有听见过水仙开放的声音。

母亲爱花，客厅、卧室还有阳台，每个角落都因此充满生机，每个季节甚至每个月都有不同的精彩节目。谙熟各式品种的花卉，心照不宣的，她们快要盛开时，我就去看。

快到夏季了。清明的阴雨霏霏过后，天气暖的让人忘记冬天的刺骨北风，告别了冻杀年少的料峭春寒，月季开始跃跃欲试的伸出花苞，花苞下面1、2厘米处，有一对带柔软锯齿的椭圆绿叶，像张开的双臂，伸了伸懒腰。每天傍晚，趁着将尽的晚霞给阳台染了金色，我就去问候她，催促她快点开花。过于急切的我，似乎在每天夜深人静是听到月季展开每片花瓣的声音，饱满而舒缓，像为舒伯特小夜曲打着节拍，我屏着呼吸，怕惊扰到开放中的她而掉下花瓣。

许是她不愿再让我日日催她，或者是母亲为她疏叶浇水，终于，她要开了。相比水仙，月季则是娇羞的盛放。她有热烈奔放的颜色，一股脑的呈现给你反而显得刺眼而无趣，所以，聪明如月季，不疾不徐地、一片一片地绽放。当我已经失去等待她完全开放的耐心时，月季又像是怕我不再来看她，马上展开剩下的几片花瓣，淡淡的幽香就飘出来了。月季的花期就像她的慢脾气，开的慢也开的长，长到熬过了整个夏天。

当秋风带来第一丝凉意，月季突然觉得自己累了，花瓣边缘开始镶上一道深红色的边。不出意外地，她又开始慢慢凋零。像舞女手中的水袖，一下、一下，抛出去，落在泥土里，带着浓厚的红与丝滑的粉质。夜里，趁着如水的月光，月季摇摇欲坠的花瓣更加妖冶，像是站在追光下的舞台，静悄悄起舞，向台下的观众抛出香吻，扑簌簌的落下了花瓣，“啪、啪啪”，不知是观众的掌声还是月季最后的谢幕音。花瓣落完了，剩下孤零零的花梗和灰黄的花蕊。如此美艳静谧而悲凉的消陨大概只有月季可以完成吧，不让人为她的凋零触目惊心，虽然漫长，但不至于太过悲壮，以自己的姿态跟世界温柔告别。

花开花落都有声，我不爱悲壮的凋零曲，更爱娓娓道来的“葬花吟”。山茶花就是爱憎分明的主儿，在别人家见证过她的凋谢，一整朵花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骨碌碌”的滚落在土里，惹人一惊，叫嚣着死亡，大声跟你告别。

乡野的小雏菊伴着麦田香静静绽放，像是怕被来往过客发现似的，昂着脑袋，脖梗挺得直过了头，随着微风惬意的摇曳。她们仰望着整片土地，渺小而无畏。她们不记得时间，对岁月没有概念，只有秋天匆匆离开的脚步催促着她们老去。于是，雏菊们随着这个季节慢慢衰老，像人类一样，慢慢弯了腰，花瓣皱了又皱，渐渐失去了所有水分，蜷缩进土地里，迎来了萧瑟的冬天。

你说冬天有花吗？我说有，南方有各种颜色的花，北方有会从天而降的花——雪花。雪花盛开的声音是最热闹的了，有孩子嬉闹的笑声，有春节的烟花爆竹声，有人们踩在厚厚初雪上的“咯吱咯吱”声。

四季都有自己的声音，就像我们的一生，每个阶段都有主旋律，而我们栽培过的每一株植物就像我们倾注心血去做的每一件事、用尽全力对待的每一个人，事情有始有终，身边的人来了又走，但我们的生活仍在继续，我们还要养更多的植物，见识更多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的植物，才有更多丰富人生的前提与机遇。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春秋。生命不止，美好不息。我们在一个个老去的季节里不断成熟丰满，伴随世界运转的脚步，更新生命的内涵。

作者：王博覃   单位：庆安集团有限公司  档案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