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

钓鱼

2012-12-14 09:53:02    42次点击               发布者:李铂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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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晓宇

太阳刚刚露出一线光线,天气很好,在野外坑凹不平的路上,一个瘦小的身影背着一根鱼杆慢慢的走着。他是秦许,他是去钓鱼的。走到目的地,秦许把鱼线放开,在鱼钩上穿上鱼饵,将线抛在了水中。今天是周六,是个休息日。昨天晚上他和李娟又吵了一顿,今天一大早就来到了这里,希望能够平衡自己的心态,摆脱李娟的唠叨。
     钓鱼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鱼塘,每到休息日这里总是会有许多临近企业的职工来钓鱼。秦许来过几次,是跟他的一个同事,第一次他钓了一天他什么也没有钓到,而他的同事却是满载而归。他埋怨是他的钓具不好,并不是他的钓技太差。同事一听乐了,就把他的渔具送给了秦许,于是他就在空闲的时间里常常到这里来,大多数的时候他总是空手而归,偶尔也会钓到几条小鱼回去,这时候李娟的脸色会略微的好看一些。
     太阳高了一些,水塘四周亮堂堂的。阳光本来是齐刷刷的,但水塘的堤坝上头高有低,阳光就显得层次不齐了。水面上的阳光干净、轻盈,它们在波光粼粼间展示自己的角色。鱼塘边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垂钓的人,鱼塘边渐渐热闹了起来。
     秦许把线甩在水里,水面上荡起一圈水晕向四周散去。他有些发愣,麻木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在他的生活里好象每年都会发生一次改变他生活的事情,当然这些事情对于秦许来说都只是倒霉的事情,每次突然的发生让他措手不及,但每次好象都无法避免,这也许就是一个人的命运吧。
     秦许的厂里每年都会对基层领导进行民意调查,以体现对职工意见的重视。其实只是做作样子是厂里领导的策略罢了,来平息职工的意见,只要基层领导不是太过分,一般就过去了。然而秦许他们的领导就属于太过分的那种,于是领导就很注意基层对他的意见,他怕丢掉乌纱帽。刚上班的时候,秦许对一些人情世故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他很认真地填写对他们领导的建议,其实秦许并不是对领导有看法,只是希望把管理工作引向正规。本来这些建议都是不记名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领导知道了秦许的做法,从此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他成了单位的反面典型。后来秦许在一个同事的提醒 下,记起在那次民意调查的时候他的身边坐着一个据说是领导亲信的同事。
     水面上的阳光在唱歌了。此时正是上午约九时左右,太阳照在水面上呈现出爆炸似的灿烂,白光迸射,层层涌动的阳光有种被煮沸的感觉。夏天的太阳毒,早晨的光线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秦许身旁的人快乐地体味着垂钓的乐趣,有些人已经钓了不少鱼,脚下的网兜里鼓鼓囊囊的。秦许的鱼浮动也没动一下,他还是静静地看着水面。
     有一次在全单位职工参加的大会上,领导以一件小事为借口严厉地批评秦许,他看了领导一眼,领导的脸色极其难看,就像一块酱牛肉一般。领导的权威和自尊受到了批评到秦许不满意的目光,他开始对秦许开始破口大骂。什么臭乳未干、毛未长齐的字眼从领导的嘴里飞了出来,最后竟然连他的父母都带了进来。周围的同事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秦许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烫,他就像一块冰淇淋暴露在夏日炙烈的阳光下,额头上沁出沥沥的汗水,他脸上努力挤出几分笑容以保持自己的庄严和冷静。开会的同事中有人嬉笑,他们竟然在幸灾乐祸。秦许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他抬起头看了看领导,脑海里一片空白。领导的嘴唇很有劲地翳动,唾沫星四处飞溅。周围似乎有无数根针扎在他的身上,扎在他的心里。他真想冲上去对准领导蠕动的嘴唇狠狠地给上一拳,然后郑重地对领导说,# #,你听着,如果你觉得我的工作不得力没有给其他的员工做好表率,你可以免了我的片长。如果你觉得我的技术不过关,人品又差,不适合呆在这里,那请你把我打发到人事部。如果你觉得骂我还不够,还要带上我的父母,那请你和我一块去公司老总那里理论。因为我的父母在我的 心里是至高无上的,请你尊重他们。
     领导挨了他这一拳头,又听完他慷慨的一番呈词,一定恼羞成怒,一定大声地呵斥秦许。那些幸灾乐祸的同事们一定为他的行为惊愕,他可以轻松地笑一笑洒脱地对领导说,请您注意有理不在声高!然后挥一挥衣袖潇洒地离去。
     然而他不敢这样做,他不敢挥一挥衣袖潇洒地转身离去,他是没有资格同领导理论对峙,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棋子任别人怎么样就怎么样。何况片长在薪水每个月比一般员工多一百多块钱,这一百多块钱够孩子一个月的奶粉钱呢。更何况他要真的和领导干了,单位的那些同事又要幸灾乐祸地看笑话了。他只能承受。
     水面上的阳光又在唱歌了。到了中午的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直射在水面上,阳光在水面上呈现出爆炸似的灿烂,金光四射,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好似被阳光煮沸了,上下翻腾着。这亮丽闪烁的光线象是在快乐地唱歌。秦许之所以来到这里钓鱼,是喜欢这里的气氛。这里远离人群,也远离烦恼。
     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他呆呆地看着慢慢平静的水面。秦许觉得有些难受,出不来气 ,他不知道别的人是否也是这样。他看了周围的人,他们都眯着眼睛,屏住呼吸专心地盯着水面上自己的鱼浮子。秦许点了枝烟,狠狠地吸了一下又深深地吐了出来,他觉得舒坦了许多。他来钓鱼只是为了消磨时光摆脱李娟的唠叨,有无收获他到是无所谓的。当然,如果他能够钓到鱼,回家以后李娟的唠叨会轻一些。
     水面很平静,偶尔有人提起鱼杆会使沉静的水面撩起点点水花。秦许还是一无所获,他把吸完的烟屁股扔进水里,出神地看着水面。突然水面上的浮子动了一下,他本能的提了一下鱼杆,鱼线沉甸甸的,钩起的鱼提出水面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引起身旁几个垂钓者的注目。鱼儿活蹦乱跳地挣扎着,鱼钩是倒刺的,鱼儿越是挣扎鱼钩越是钩得更深,鱼的嘴角渗出了沥沥的鲜血。秦许把鱼按在地上,轻轻地解下了鱼钩。鱼在秦许的手里不停地挣扎,鱼一定很痛苦,当初自己被人牵引的时候也是痛苦的。 秦许觉得鱼可怜,觉得自己就象鱼儿一样被诱惑着牵引着,他一甩手将鱼扔进了水塘,水面上溅起一朵白色的水花,鱼儿自由了一摆尾钻进了水底,水面上荡起一波一波的水晕慢慢向四周扩散,最后水面趋于平静。
     天气热得让人有些难以承受,空气中吹过一阵风,风也是热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他呆呆地看着慢慢平静的水面。秦许觉得有些难受,出不来气 ,他不知道别的人是否也是这样。他看了周围的人,他们都眯着眼睛,屏住呼吸专心地盯着水面上自己的鱼浮子。空气里弥漫着沉闷,往事开始象一块块碎片在一点点拼凑,秦许的心里乱得厉害,心异常的憋闷。 秦许觉得心越来越紧,就象鱼儿一样被人诱惑着牵引着,他又点了枝烟,狠狠地吸了一下。
     旁边一个女人一提鱼杆,一条鱼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 上,那个女人把鱼抱在怀里可劲地笑着。女人的嘴很大,笑的时候可以看到两颗虎牙,李娟笑的时候也可以看到两颗虎牙的。
     李娟此时在作什么呢?她是不是抱着孩子又在骂他呢。从那次医疗事故之后,李娟就象变了另外一个人,脾气很怀,常常发牢骚。女人啊就是女人,心理承受力低总是藏不住事,心里又什么事都会在嘴上表现出来……。什么感情破裂性格不和,去他哥的,不就嫌我没本事吗?摊上这种事情,我有什么办法,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庞大的组织,一个四千人的大企业,咱惹得起吗。咱们又没有后台,你爹也不是厂里的老总,我老岳父不是跑了一趟又一趟也是被人像鱼一样牵着鼻子走吗……。整天絮絮叨叨的就象祥林嫂。
     那是一个本来应该庆祝的日子,李娟分娩了,新生命诞生了,他们的生活洋溢着快乐和喜悦。 然而一个年轻大夫在缝合伤口的时候,连同直肠缝在了一起。缝合后并未做任何的检查,几天后李娟开始发烧并大便不下。医生说李娟娇生惯养,生产的痛苦都不能忍受,疼痛是因为产妇在生产时用力过大引起了痔疮。刚开始的时候,李娟也认为这是手术后的正常反应,但后来李娟的下身一天天疼痛难忍,他们才发觉这可能出现了异常,感到事情不对劲,就咨询了许多专家教授,结合医院的手术过程终于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大夫实在无法忍受秦许他们的纠缠,就给李娟做了肛查,这时候才发现是缝合时与直肠缝在了一起剪断了线了事。然而没有做消毒和抽线处理,污物就沿着肠线的轨迹感染了整个部位。从此李娟推入了痛苦的深渊之中,新生命诞生的喜悦很快就被这突来的事件冲逝地无影无踪。平静的生活被打乱,幸福的生活被破坏,他们无可奈何地进入了漫长的“治病生涯”。这对于刚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的确是一种打击。面对突发的事件,年轻的李娟和秦许束手无策。经济上的困难,精神上的折磨,他们只有背着沉重的包袱,面对痛苦,求医治病。
     他们就找了医院,医院找了许多理由来证明他们没有责任,甚至搬出药典来对付他们。最后实在无法推辞责任,就从省城请了一位妇科教授来证明他们。教授粗略地做了检查后确立了治疗方法,治疗方法就是将粘满药水的药捻子塞入伤口内将脓血粘出来。 医院对医疗事故的隐瞒和推委,使他们伤透了心;治疗的方法野蛮而又原始,使得李娟受尽了折磨,他们身心俱疲。那时候秦许每天送坐月子的李娟不论刮风下雨往来医院与孩子之间,大夫粗野地将粘满药水的药捻子塞入深达五厘米深的伤口内钻来钻去,将脓血粘出来,名曰清洗。李娟在药房内赤裸着双腿历经一次又一次的痛苦折磨后,经过输液和电疗后,坐自行车回家。在回家的路上掐着指头盘算着明天怎样度过换药的痛苦时刻,此时孩子早已饿得哭天喊地,家中已乱作一团。孩子狼吞虎咽地吃完后沉沉的睡去,李娟又开始了每天一个小时的坐浴。有时孩子受不了饥饿的煎熬,秦许的父母就把孩子从家里接到医院,秦许常常一边提着液体一边搀扶着换完药的妻子在风雨中回家。
     一阵闷热的风吹过,池塘边的大树轻微地晃动,天边涌起的乌云翻滚着,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雷声沉闷地在云层中滚动。
     忙碌又痛苦的生活就象一场噩梦,久久挥之不去。于是李娟在这样的景况之下落下了严重的产后病和妇科病,孩子也因为不能按时吃奶而营养不良。纸中包不住火,在这样的治疗下,李娟的病并没有在医院的隐瞒和治疗下好转,终于在一个月后引起了其他的并发症,于是在他们在哭泣和强烈要求下,医院不得不承认了事情的真相同意转院了。医院的几个领导集体对事情做了澄清,并对他们表示歉意,希望李娟他们能够谅解。李娟和秦许看到院方态度诚恳,就大度地原谅了他们,只要没有后遗症,他们还年轻这些痛苦他们还可以承受,他们承担了所有的医疗费用,没有给医院提出任何赔偿的要求。然而医院又一次欺骗了他们,医院根压就没有给那位省城来的教授说明实际情况。在李娟后来病情发作,秦许气愤地用手机打电话质问教授,那位省城的妇科告诉他当时医院告诉他,是秦许他们无端取闹,手术的时候是肠线不吸收而引起伤口感染,根本没有讲没有穿过直肠的过程。这次气愤的通话,被秦许用手机的录音功能录了下来。
     风越吹越大,天上涌起乌云,天气变得阴沉。空气中有了水分的感觉,氧气似乎被耗尽,秦许的胸憋得厉害。他把鱼杆收起来,蹲在水塘边掬起一捧水浇在自己的头了,清醒了许多,他闻了闻自己的手,手指间散发出鱼的气息。
     李娟和秦许在省城举目无亲,他们又一次面对困难的考验。李娟和需要治疗,孩子要吃奶需要李娟,这一大一小都需要人照顾,于是去省城治病成立了一个庞大的亲友团。孩子跟 着他们一起受罪,挤在阴暗潮湿的招待所,穿着潮湿的衣裤和尿布,喝着温凉的牛奶。
     秦许每天往来于医院与旅馆之间,往来于患者与大夫之间,往来于银行与交费处之间,所有的一切忙碌而又黯然,只有一个目的不惜一切医好李娟的病,笑脸相迎大夫和医生。在这里医生是神,大夫的话就是圣旨,是真理,是格言,是李娟痊愈和康复的希望。于是秦许尽全力讨好医生和大夫,钱是神灵,钱是困难坎坷的开路先锋 。得了好处的医生变得和蔼可亲,没有拿到红包的大夫冷漠无情,人性的丑陋在金钱的度量下一览无余。老百姓有句话: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这句话的含义在这里显得真切而有鲜明,秦许不由的想起了一句广告词:钱好,态度就好,干嘛嘛好,做嘛嘛顺。 
     李娟打了麻醉药,医生建议给孩子断奶,这样一来饥一顿饱一顿的母乳孩子也吃不上了。与其在这里和大人一同受罪,还不如让秦许的父母带回家去,这样也许对孩子好一些,他们也能一心一意地投入给妻子治疗。 离别之时,四个月的孩子含着李娟的乳房死死不放,仿佛知道这是她今生所吃的最后一次奶,看着孩子吃奶的贪婪相,秦许的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孩子的离别,年轻的李娟内心比身体的创伤更加痛苦,全身插满管子的妻子终日以泪洗面。孩子随的秦许父母离去他们而去并没有过上好日子,突然的断奶,没有母乳迎接她的是好几天大便不下,孩子痛苦,急坏了照看孩子的秦许父母。
     风愈吹愈烈,水面上的波纹散乱地拥挤着,池塘边的遮阳伞被突来的风吹得东倒西歪,风卷起女人的裙角,露出白生生的大腿。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阴暗下来,乌云在天空中翻滚着,一团黑一团白地纠缠不清。云层破损处,阳光从夹缝里迸射出来。垂钓的人们惊惶地收拾着鱼具,风里夹杂着潮湿的气息,岸边一阵忙乱的骚动,人们收拾起家具各自忙乱地寻找避雨的地方。有人挽起裤角慌乱地钻进车里,等安静下来后嬉笑着看着车外忙乱的一切。有人缩蜷在池塘边小屋的屋檐下,急切切地看着天空被乌云遮住的太阳。
     健康的身躯和平静的生活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并不会在意,但对于久病在床的患者却是一种奢望。在这里秦许看到了生命的另外一种形式,病人痛苦的表情和家属脸上的愁容随处可见。看着那些被病魔纠缠得生不如死的患者,生命成了包袱,活着其实是一种痛苦,而与之顽强不息的抗争,那就是有限生命力感人的释放。这个世界有人为金钱 四处奔波,有人为 权利绞尽脑汁,还有人为地位机关算尽,可人基本的健康权利对于他们是一种享受。在秋风吹动下的落叶里,秦许对未来陷入了茫然。时间在这里停留,快乐在这里凝滞。 梦魇般的生活使秦许极度想念往日平静的日子,想念家里的花儿、鱼儿,想念家里的一切;想念父母、想念那远在一方的女儿,就连平时恶作剧同事的面容也和蔼可亲起来。
     一年以后当李娟病愈走出医院的时候,秦许深深地出了一口气,他们终于摆脱了疾病的缠绕。然而回去后与医院医疗纠纷的处理问题,让秦许更加感到事情的复杂。首先是报销医疗费用的问题,按照公司制度他们只能报销住院的百分之七十,其余的部分他们要自己承担。这显然是不合理的,医院也知道这也难以通过。 医院的一个领导悄悄地把秦许拉到一旁,希望秦许能够私下解决,他说医院准备赔偿的,只要秦许他们不把事情扩大化怎么都行。医院表面上积极解决,但总没有实际行动。他们在慢慢地消磨李娟的意志,他们让李娟说赔偿的数额,他们也在钓鱼,钓李娟和秦许的意志。在无法与医院在解决纠纷上达成一致,工作岗位是解决的首要问题,因为在几次手术后,李娟的身体素质急剧下降,根本无法从事体力劳动,每天还需要坐浴清洗治疗,也就不能回到原岗位工作,必须改变工作环境,然而这是医院无法做到。这是李娟调解的底线,他们也不愿意难为医院,原来李娟是单位里文艺方面的骨干,也曾代表单位参加过多次文艺比赛,身体好的时候还曾经在地区体育方面获过奖,工作一直很认真,一度受到单位领导的赞赏,李娟也不想因为自己为难组织。
     事情就这样一拖再拖,从李娟出院回到家里一直调解了半年没有任何结果。没有结果,李娟的住院手术费用也就一直没有报销,李娟和秦许刚结婚就买房又生小孩,没有任何积蓄,住院的费用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借的,这笔费用压在他们心头很重。这段时间李娟的病依然没有彻底治愈,每天还要坐浴,长期的治疗她的内分泌失调,每天还需要煎服中药调理。一切都在痛苦之中,事情没有任何解决的迹象,所有一切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年轻的李娟和秦许身上。在这样情况之下,李娟的脾气变地越来越暴躁。性格一改从前的温柔,就像换了另外一个人。每当身体不舒服或是想起这件事情,她什么事情都不顺眼,唠叨个没完。身体不好,孩子就在秦许的父母那儿了,李娟常常从一大早睁开眼睛就开始骂人,什么没有周旋能力,没有一点社交,就像一个女人一样,比女人还女人。她骂秦许是个窝囊肺,球事也干不了的男人,当初她怎么就瞎了眼睛,眼睛里那时候一定是进了屎了,不然怎么就看上了秦许了呢,骂着骂着李娟自己就流下眼泪来,嘤嘤的哭着。李娟骂的时候秦许就在一旁默默地抽着烟,时不时递给李娟一块毛巾,李娟骂得更厉害了,他就默然地看着窗外马路上过往人群,已经习惯了这种家庭的风波。
     他和李娟的关系就从这里以后,出现了严重的隔阂。很多时候秦许认为自己是一个无能懦弱的男人,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具有成功男人的禀性,曾经有太多的挫折和困难让他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折磨李娟,他却毫无办法。作为一个男人,他的确是无能的。对于妻子李娟他没有给她优越的家庭条件和社会地位,更不是一片温柔的沙漠,在此次李娟的医疗纠纷中,他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让李娟的心理得到平衡。古往今来,优秀的男人大抵有着相同的禀性:幽雅,大度,责任感强,有宽厚的肩膀和刚毅的唇。而到了新时代,还须加上更重要的一条:必须是成功人士。这年头谁都知道,成功就意味着有前途有地位有金钱,进可以治一国一厂退可以安一家一室。如果你穷得衣衫褴褛、上养不活父母下对不住妻儿,眼睁睁地看着老婆痛苦自己却没办法,肩膀再宽嘴唇再厚也是蝼蚁一只,入不得人眼的。他不能想出方法对付来自于对方各种各样的推委,面对这些他只能默默地承受。有人说是秦许太老实了,这其实是一个改变现状的机会。他笑了,这种改变生活环境的方法他无法接受,他不知道这是由于性格的使然还是家庭教育使得他不能这样做。 家里的一切依旧,只是没有了往日的温馨和欢乐。李娟的脾气在这场旷日持久的痛苦中已变得暴躁,秦许知道她是因为受了太多的折磨,心理上极不平衡。精神的压力使原本应该温馨的生活充满了火药味,他们不能照顾自己更不要说照料看护孩子。年迈体弱的父母看护着已经会哑哑学语的孩子,没有孩子的家里空荡荡的。李娟去岳母那儿了,她说看见秦许就烦,家里就更加的空了。有时候秦许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眼睛涩涩的……。秦许回想起以往的日子,他和李娟都曾经对生活和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对未来充满希望。往日花前月下的浪漫时光过去了,经历了这几次手术,李娟服用了大量的抗生素已经高度发胖,狡好的面容和修长的身体在岁月中消逝,他也成为一个满脸胡茬的爸爸。生活把他们的理想磨砺得荡然无存,秦许惊诧环境和时间对一个人竟然是这样重要,可以将一个人彻底改变。每天索然无味地活着,盼着时间尽量过得快一些。在这个世界有人感叹人生苦短,那是他们有着快乐的生活和平静的心态。
     风吹得更大了,又一道闪电,雷声轰隆隆的随之而来,雷声很大,大地被震得颤抖。雨开始落了下来,大颗大颗的雨点砸在坑洼不平的堤坝上,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尘土的味道。秦许有些激动,他把自己的手指关节捏得啪啪作响,以致于颤抖的手拿不住鱼杆,漂在水面上的鱼浮子也随着手的颤抖而不停地晃动。秦许没有收拾鱼具,觉得心越来越紧,就像鱼儿一样被人诱惑着牵引着,雨水顺着他的脖子流了下来。
     大雨突然从空中排山倒海地下来,秦许没有动,他还没有思想准备,一股温热的、带着泥土和树叶的气息围绕着他,瞬间裹夹了他的雨竟是如此浩大。坑洼不平的小路成了一条急促流淌的小河,虽然浅,但水势汹涌,很有点排山倒海不可一世的派头。残枝烂叶在水中顺流而下,一会儿鱼塘一角的水面上覆盖着一层树叶。一些来不及躲避的人或者同秦许一样固执的人在雨中飞快地收拾家当,一些人象青蛙一样跳跃,小心地躲闪着路上流动的杂物。秦许注意到那个象李娟长虎牙的女子,一头长长的头发已经紧粘在头上,每一根头发的发梢都在滴水。白色的衣裙粘住了皮肉,呈现出意味深长的粉红,以至于全身上下的轮廓毕现。白衣女子窘迫无比,一只手提溜着鱼具,一只手慌乱地将衣裙扯离身体来摆脱难堪,可是偏偏事情难以如愿,这里扯离了身体,那一块又飞快地贴上去,就象每一块皮肤都安上了磁铁。秦许看了一眼轻蔑地笑了,他想起离李娟的病,病已经长在了身上,你就是每天唠唠叨叨病也不能离你的身体而去,你越是象这个白衣女子要把它们摆脱,它们越是贴得越紧。白衣女子用哭一样的眼神抬起头向四处张望,希望不会有人注意她的窘像,人们在雨中混乱地寻找避雨的地方,似乎没有人注意她的。当白衣女子与秦许的眼神相对,她感觉到秦许在看她时,脸上流露出反感的表情,秦许立即转过脸,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
     雨越下越大,雨塘边已经没有人了。秦许撑开遮阳伞一个人坐在雨塘边,雨达在遮阳伞上啪啪地作响。一些雨点随着风四处飘散,遮阳伞不能遮住四处飘散的雨,一会儿秦许的身上湿淋淋的。天空中的雷声渐渐小了,但雨依然下个不停。鱼塘上一片朦朦胧胧,雨朦朦的鱼塘边就只有秦许一个人在垂钓,很有些“孤舟蓑笠翁”的意境。
     在漫长的等待和调解后,他们对医院丧失了信心。后来秦许实在无法忍受李娟的唠叨和漫骂,去找了公司领导。公司领导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很有耐心认真地听完李娟的倾诉,最后郑重地告诉他们这件事情他会责成有关部门专门受理的。工会出面了,要求医疗鉴定,李娟也同意医疗鉴定,但不知为什么却迟迟不见动静,其实医院或是工会或是公司肯定不想做坚定,因为鉴定结果一出来按照新的《医疗事故处理办法》一些人的利益必定要受到影响。 秦许用手机的录音现在排上用场了,尽管医院百般抵奈,然而最基本的事实是无法抹杀的。作为秦许和李娟他们也不想去鉴定,他们只是想解决他们的困难。不是他们心里没底,而是怕得罪众多的人。尽管他们受了如此多的痛苦,但鉴定一出来必定要处理一部分人。那个年轻大夫在缝合伤口的时候,也是无意给他们造成痛苦的,年轻大夫与他们无怨无仇,她也是因为疏忽大意或是技术不过关造成今天的情况。医院的领导其实也不错,他们在事实无法推翻以后还是挺配合的,再说处理了医院的领导,他们以后还怎么在公司医院看病呢。
     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后来公司全额报销了药费以困难补助的形式补偿了一千元了事,就这一千元钱还是一个与李娟家比较要好的领导实在看不过眼,极力争取的,据说最初的时候,公司是准备补偿四百元的。李娟的脾气越来越坏,她认为受了这样大的痛苦,最后却只是这样的结果,她不服。
     后来厂里流传着一种传言,有人说秦许他们之所以与厂里这样大张旗鼓地闹,就是想以这次医疗纠纷为借口想公司要一些钱罢了。雨劈头盖脸地掉了下来,秦许眼睛模糊了,他抹了把头上的雨水,低声叫了声他妈的。
     雨慢慢地小了,鱼塘边又恢复了平静。空气里弥漫着水汽,秦许浑身都湿透了,刮过一阵风凉飕飕的快意。夏天的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云层依然还很浓厚,不过那些云彩以白色居多,,在云层里若隐若现出现一些太阳的光线。一会太阳又明晃晃地照着鱼塘,在一旁避雨的人们又重新回到鱼塘边,甩开鱼杆钓鱼了,鱼塘边又热闹了。堤坝上的草经过雨水的冲刷,显得生机勃勃,鲜绿的叶片上点点未蒸发的雨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其实虽然事情有许多的不顺,但是秦许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比如公司升工资了,他们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了,每当孩子欢快的叫着爸爸妈妈,他的心里掠过几分欣慰。
     夕阳渐渐沉落,天际一片火红的金色。夕阳将远处的,近处的山山水水抹了一层美丽的颜色。水塘的对岸是一片茂密的槐树林,槐树林的后面是一座形似坟头的小山包,小山包上裸露着一些形状各异的石头。夕阳的余辉穿过槐树的间隙照在石头上。石头上泛出金黄色,槐树也呈现出浅黄色。水面上沾染了夕阳后呈现出比夕阳更为绚丽的浅黄色,仿佛水塘里的水是满满的一水塘颜料,它遇到夕阳后又给它浓墨重彩地把塘水涂抹了一遍。秦许被这绚丽的色彩所吸引,他置身于这美丽的景色中了,出神地看着的一切。偶尔他的鱼浮子会轻轻地动一动,那是鱼儿在咬钩,这时候水面上荡起金黄的波纹,就像丝绸在夏夜的风中轻轻地摆动,他没有提钩,他不希望破坏这美丽的水面。他喜欢这种忘我的境界,什么可以不想什么也可以不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红火的世界还没有消退,这时候有人收拾起鱼具开始离开了,他们很有收获,手上提的鱼沉颠颠的,沉沉的鱼压得肩膀一边高一边低,鱼在夕阳下映衬下泛着光得让他刺眼。
     他被陶醉在夕阳的余辉里,心里有一种久违了的舒坦,恍恍惚惚的。当他还在品味这铺天盖地的黄色的时候,突然水面上翻起巨大的水花,他的鱼杆急促地从他的手中滑走,他下意识地抓住鱼杆的尾部,他从颜色的梦中突然惊醒。放眼望去,水塘中央一个巨大的水花在翻腾,他手中的鱼杆有了重量,鱼线乱颤着。他钓到了鱼。旁边一个钓鱼的人惊叫,啊,好大的一条鱼!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必须把这条鱼钓上来,谁叫它硬咬钩呢。他今天一天了还没有收获呢,他可不想回去听李娟一整夜的唠叨。
     他有节奏地收放着鱼线,来回走动来消磨鱼的生命力。他有些紧张,心嗵嗵地跳。顺手在口袋掏了枝烟点燃后叼在嘴上,深深地吸了口,又急剧地吐了出来。还是紧张。几个人围了过来,说,嘿!这鱼真大,可能有二十多斤吧。有人说,鱼线承不住吧。慢慢溜呵,别让它脱钩了。哥们哎,别及急,急不得的。一帮子人七嘴八舌地指导着秦许溜鱼,期间有人看他累了又没有经验还帮着他溜了一会。等了一会,鱼线的重量有了明显的减轻,他把鱼杆交给旁边的热闹,提起裤子鞋也没有脱急忙跑到水塘里,抓住鱼线往回拉。鱼还在挣扎,秦许嘴里喃喃地说“谁让你硬要落在我的手里呢”,然后渐渐把那个水花拖近,拖得这朵白色的水花绽放出白亮的笑意。当那个白色的水花靠近他时,他一下就把那朵水花抱在了怀里。
     岸上许多人注视着这场人鱼之战,当秦许把鱼抱在怀里的时候,岸上有人惊呼,啊,是一条红鲤鱼的,真大啊!秦许还沉寂在收获的喜悦之中,他根本没有看清楚钓到了什么鱼,只是感到鱼狠重,也很有劲。在他把鱼抱在怀里的那一刻,鱼很不友好地给了他一尾巴,脸上火辣辣的疼。
     走到岸上,有人在赞叹他的红鲤鱼的时候,他还以为是看错了,鱼也被这铺天盖地的黄色渲染了。他揉了揉眼睛,啊,真的是一条红鲤鱼哎,对!今天唯一的红鲤鱼被他钓到了……。
     秦许抱着红鲤鱼笑了,鲤鱼红灿灿的鳞片照亮了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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