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事郝随穗:陕北四季

理事郝随穗:陕北四季

2013-04-24 11:38:58    64次点击               发布者:李铂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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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所了解的不是整个陕北的四季——我所生活地方的四季大致与陕北的其它县没多大区别吧。
不像属于热带地区的气候。季节与季节之间的变化不是十分明显,而陕北一年的四个季节就像一块被划分了界线的地,东西南北方位明确。
 
 
“冬天已经来临,春天还会远吗?”这句话在陕北用不妥当。陕北的每一个季节总要拖够足足三个月才肯罢休。春天的到来必须得严寒的冬天把一百天的冬季全部用寒风呼啸过后。
春天果真来了,在冬季厚厚的积雪之下。顿然间那场刺骨的寒风停息了,无意间在墙角崖根的避风处发现了一小撮嫩嫩的鲜绿。最先知春的草儿把春天的信息开始向整个大地传播。随之院落里、田地里、农家做饭的灶台上一些蚂蚁和被称叫“黑豆虫”的小动物们出现了。
雨夹雪的天气也便在柳枝泛绿,鸟鸣清脆的一个早晨轻轻地到来。雨中的雪花并没有冬天时的那般尽情飞舞,落在地上时已化成了雨水。天气也比前些日子稍冷了些,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春寒吧。
几乎所有的树木开始在这春寒料峭的日子里压抑不住对春天的激动与兴奋,山桃树一夜间在荒山野岭的坡洼上开出一树新鲜的花;没几天梨树也怒放出一大片热闹的花来,稍迟几步的杏树,苹果树也相继赶春来了。这寂静和孤独了一个冬季的陕北大地在春天的日子里开始活跃了。
这时沉积在沟底背洼上的雪不见了,春寒也不知什么时候留下一丝暖意消失了。春天在这块土地上已全面展开。
开花的与不开花的植物全长出了令人激动的新叶。那条冰封的小河解冻了,一群蝌蚪在嬉闹着,青蛙不知疲倦地整整一个晚上抒发自己冬眠后的愉快心情。南来的燕子恰似飞舞在天空的剪刀,把云彩剪成一幅幅美丽的图画。布谷鸟便站在墙头树枝告诉人们该是播种的时候了。
千百年来的农耕习惯到今天因为退耕还林的政策多少对陕北农人有些改变,甚至不适应。没有了原来在山坡上吆喝着黄牛耕地的情趣了。
意味着播种的春天不再使陕北农人在土地上去播种收成甚微的庄稼。不操犁弄锄的农人在春天播种的时候是闲不住的。他们甚至喜欢一年四季在土堆里刨挖,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农们。
退耕还林虽然让农具锈迹斑斑。但让陕北的山山峁峁由黄变绿由丑变美。如果说没有退耕还林,陕北的春天将会被农具所削去许多的色彩。
春天的色彩只有在退耕还林中铺满大地,才能一处不遗漏地荡漾起绿色的涟漪。
春天像一支强大的军队,它率领千军万马般的花草树木以及雨露微风占领了陕北大地。蝴蝶和蜻蜓似春的精灵到处传递着有关花朵的故事。
当一簇簇白色的、沁人心脾的槐花在农历四月开放出浪漫的景致时,那一串串碎若繁星的白枝花,同样盛开在某个夜晚和清晨, 把一阵阵醉人的花香送入你的梦境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
陕北的春天就这样在花香草绿中,一天天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装扮在一幅诗情画意的天地里,也就这样一天天地把人们交给另外一个季节,一个炎热而难熬的夏季。
 
 
春花已尽,茂盛的植物开始遮掩这片土地了。所有的树木花草像一场大病之后的迅速康复,茁壮起来,显示出其旺盛的生命力。
慢慢地太阳的光线没有了春日的温柔,似火针毒箭一整天地向大地射来。炙热,便是陕北之夏的特点。
时序正向夏季的中心走去,进入伏天,雨也少了,风也少了,太阳升至空中似乎不动了,昼长夜短的夏日就是让太阳火烧大地的日子。
夏天的日子太漫长了。凌晨四点钟天就蒙蒙亮了,火热的太阳也就急匆匆地赶来,直到晚上十点夜幕才缓缓降临。
许多的河流经不住太阳的暴晒而干涸了,就是一贯涌腾着的一些大河的水流也变成了一条小溪。那种名叫知了的飞虫在树枝上整整一个中午的发叫着金属般的声音。不遇急事的人们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的,他们在大树底下和阴凉的窑洞内纳凉。
夏季的残酷性远远大于其它季节。十年九旱的陕北,因为太阳光热可以把小树苗和一些庄稼晒死。而植物的叶片是坚强的,太阳像要征服所有植物的叶片,一整天的烤晒使许多的叶片无精打采地弯了腰,但经过一个晚上的元气恢复,太阳在第二天早晨看到的依然是坚强而不屈的挺直了腰板的叶片,就这样太阳在整整一个夏季的时间里还是较量不过植物的叶片。
因为草少树少水又少,陕北的夏季总是在太阳直接的照射下完全暴露地接受太阳很强的光照。凉水被晒得快要烫手了,黄土被晒得赤脚不敢落地。许多勤快的动物开始懒惰了。大地在每一个正午呈现出了一片静,一片明晃晃的静。
即使到了晚上,天气虽不是白天火烧般的热,但却是被关在一个大箱子里的闷热。汗流浃背的时候,可恶的蚊子不厌其烦地,没完没了地叮着怕热而露在被子之外的身体。
就是在这样的酷暑里,陕北的大地几乎整整一个夏季不降一点雨。于是“苦焦”这个被陕北人说出的词语,一定是我们的祖先在一个炎热的夏季看到田里的禾苗枝干叶卷,大河小河早已断流,整个大地冒着青气的时候,道出了这样一个最能反映出他们当时生活实况和无可奈何不堪负重的心理。
“苦焦”就是陕北之夏。
正当生活在这方水土的人们被夏季炎热的天气折磨得苦不堪言时,那个象征着收获的季节来了。
秋天极富有个性地,冷漠而率直地来了。
 
 
秋天首先在农历七月初七牛郎织女相会前后的那场泪雨中来临。当然一向平静的陕北大地上也吹起了一阵阵习习凉风。天气明显地没有了夏日的明亮,似乎像一位长了岁数的中年人,显得沉稳了许多。
秋高气爽说的就是陕北的秋天。一片瓦蓝的天空特别清晰而遥远地高悬于大地之上,几朵洁白的云也遥遥地浮在一些山头沟口。一只沉默的鹰兀立在一个有着特色的山尖口,或者振翅高飞于天空,这时,天显得更高了。
秋天的早晨十分迷人。太阳还未出来时,大地上便升起一阵阵白雾来,这雾开始在乡村城市的郊区弥漫,一些房屋和树木在雾中若隐若现,恰似仙境中的海市蜃楼。
陕北乡村的空气之新鲜再鲜不过秋天的空气。每一个清晨当你身处这般美景之中,都会不由得深呼吸几下。顿然间烦恼消失了,心情豁然开朗了,浑身轻松了许多,精神抖擞地就想干点事。
进入晚秋,山地里的植物就五彩缤纷起来,红一片黄一片绿一片地令人心旷神怡,那些奔跃在山里的野兔以及美丽的野鸡和叫个不停的山鸡都长肥了。有着狩猎爱好的一些农人便自制一杆土枪,上山打回几只野物一家人便可美餐一顿。近些年,因退耕还林初见成效,加之枪支弹药管理严格,野兔野鸡田间地头到处都是。
秋天又是一个多情的季节。绵绵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大地在一片湿漉漉的水气中托出一幅美丽的而多愁善感的景象。
那些在热恋中的或者失恋的,还是在事业上春风得意的或者一事无成的人,在这个多雨的季节都有了别样的感慨。
那首《潮湿的心》的歌曲几年前就传唱于大江南北,今天听来,依然令人忧郁满怀——是秋雨淋湿了你的眼睛,是秋雨冰冷了你的心情,也是秋雨潮湿了你的心。
在陕北有多少爱情故事感天动地,兰花花和唱走西口的那个姑娘一定在这样的秋天这样的秋雨中,曾一次次地被秋雨打湿了等待的心。
而千年不变的秋雨依潇潇。挂在树枝的树叶沾着秋雨的水泽一片片地开始飘落。那些野草碎花也在这“花自飘零水自流”的凄凉中正在凋零。
秋天让陕北的冷漠与率直多了几份哀怨和伤感。这种情愫的产生是来自那一片静静的孤独和流浪的秋雨。
陕北的晚秋对于那些失恋的人来说像一条路,路的尽头是一帘雨,雨中找不到伞找不到茅草屋找不到回家的路;对于那些人生失意的人来说是一条河,要想渡过河,下水后却找不到一块基石找不到一条小船找不到彼岸;对于那些一帆风顺的人来说是一处美丽无比的好去处,这里有似雾似雨的诗意天气,有果实累累的一片喜悦。
 
 
陕北之冬,就是一个有关大雪纷飞的故事。
冬季无雪称不上是冬季——对于陕北的冬季来说。陕北的冬天就是为了迎接皑皑白雪才迫不及待地赶来。
初冬的雪会在树叶落尽,山河结薄冰,寒风吹起时翩翩而来。雪不会太大,也积不了多厚,积雪存不了多久便会消融。山沟峁梁的一派陈旧表象依然在呼啸的寒风中裸露着,寒风中的飞草乱叶就飘零着陕北之冬的无限凄然。
冬天就这样在它特有的性情中一步步深入一步步走向浓厚而凝重的季节内容。
真正的大雪来了,在一个不知不觉的漫漫冬夜,或者在一个沉闷压抑的黄昏。雪是一大把撕碎的白纸片充满整个天空,更像一个个精灵旋转着飞舞着,令人眼花缭乱,令人迷茫失措。
不一会,大地的色彩被雪完全统一了,纯粹的白,那种泛着光的白色之雪把偌大的一个世界封裹。此刻天地一色壮观无比。大自然间蕴藏和演变着万千事物,没有像雪一样可以把一个五花八门的世界一夜间改变。科技的发展与动用先进武器的大规模战争都不及一场纷纷大雪的征服力。谁都无法知晓自然的力量自然的智慧以及自然的运算。也许在大自然面前,人类只不过是一群迷路的虫子。
陕北大地就在这场大雪之中延续着冬天这单一而令人遐想联翩一望无际的雪。
冬天是人们渴望温暖和团圆的季节。陕北的冬天就成全了这方水土上人们的这一渴求。
冬天的陕北万木萧条大地一片荒凉,天寒地冻使人们失去与土地的交易。那么多的老人孩子青壮劳力就闲了下来。他们可以三五成群窝在一孔被柴禾烘暖的窑洞赌博喝酒挑杂话。也可以一家子人围在热炕头搓玉米,缝衣服,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又飘满了雪,无垠的雪纷纷扬扬地飘舞着人们蜷伏在这个隆冬多少思虑和隐隐约约的莫名其妙的冲动。
陕北大地以荒凉贫瘠为世人所知,陕北之冬以严寒大雪被人们接受。
在长期被来自环境、物质、精神等方面折磨的陕北人,生来就学会了忍耐,习惯了冷落,锻炼了坚强。
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生活也有了改观。但那些长年累月萌动在心底的悲壮之感依然使人们有些不安有些仰天长啸的感慨。
陕北人到了冬天个个就是沉默的诗人,陕北大地就是一张大雪制作的白纸,那张纸上写满了陕北人千年的忧郁,写满了对命运对生活的血性挑战。
一年四季唯冬季最美,意义最大。
一个人在他闲着的时候,就是他思想在遭受磨练和走向成熟的时候。一个冬季能让许多的陕北人闲下来,在这无事可干的日子里,人们就在自己精神的空间里让自己的思想活跃起来。一年一度的思想成长使陕北人的血性积淀了太多的深厚和暴发的力量。使陕北人表象背后的世界里日日夜夜掀起对世界对命运的一次次风暴。
这时的冬天在一片白色的圣洁的美丽中显得静悄悄的。拂袖而去的是春花秋实和酷暑,挥之不去的大雪纷飞与寂寞,是许多人在美丽的忧郁中感触季节所带来的痛楚与快乐,还有精神的裂变与缝合。
墨守陈规的生活习性似乎让我们忽略和忘却了有关土地的许多事儿,有些不甘寂寞的人会在大雪中奔向田野山岗,会在迎风而立中泪流满面地忘却寒冷。
人生有太多的苦难需要我们承受。一个生命的万千经历是和哺育他成长的土地有着不可分割的某种关系。陕北的土地牵连着自古以来的陕北人的风雨命运。血性的色彩与土地的颜色和冬季的雪交融出一种精神的壮丽。陕北人生来就是英雄豪杰,特别是那些诞生在冬天的人们。
无言的冬季依在那场大雪中把丑陋的事物以及弯弯山道覆盖。享受民歌的羊群踏雪觅食在风雪交加的陕北大地,人们可以把许多不必牵挂的事儿,把许多不该犯愁的心思交给这场大雪。与民歌的风声和羊群的眼神在这个冬季悄然入眠,静等那么一个早晨推门而来的满天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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