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养俊

2015年5月8日上午，我们跟随阿勒泰地区哈巴河县邮政局投递员杰恩斯别克.木哈买提来到热克提乡阿克布拉克村。
杰恩斯别克是典型的哈萨克汉子，个头高大，面色黝黑，身材很魁梧。他一下车，就放开喉咙喊：“阿赛尔——阿赛尔——在不在家呀？”
杰恩斯别克喊声刚落，一座哈萨克毡房就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来，不用猜，此人就是哈巴河县特热克提乡阿克布拉克村的村民阿赛尔。
“杰恩斯别克呀，你来啦！快进屋、快进屋，羊肉马上就出锅了，你来的可是是时候啊！”说着两人就热情地拥抱在一起。
阿赛尔的妻子古丽米拉是一个非常精干的哈萨克妇女，在她的操持下，奶茶、煮肉很快端上了桌子，大家围着餐桌愉悦地吃着、聊着。
杰恩斯别克.木哈买提曾多年骑马在这一带送邮件，热情为这里的用户服务，与这里的人们结下了家人般的情谊。
铁热克提是哈语“杨树”的意思，这里因为生长的杨树而得名，距哈巴河县城70多公里。
五月的铁热克提绿草如茵，遍地都是黄色的小花，牛羊在山坡上悠闲的地吃草，不时抬头望向远方，好像在等待主人的召唤。
眼前宁静秀丽的景色很像一幅画。可是冬天，这里连绵的山峰长时间被皑皑白雪覆盖，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当年还没有修公路的铁热克提乡基本上就与外界断了联系。
“那时候，杰恩斯别克和他的马是我们冬天最盼望的声音。”回想过去的日子，阿赛尔很感概地对我们说。
1993年以前，铁热克提乡的交通十分困难，邮件都是乡里定期派人去县城邮局去取，后来取邮件的人不干了，哈巴河县邮局就派刚刚接替父亲上班的杰恩斯别克跑这条邮路。两匹马、一个人，一条邮路，杰恩斯别克从此成了一名马班乡村邮政投递员，一干就是7年多。
这条邮路，基本是在山中，非常难走。每天早晨，杰恩斯别克从县局出发，出了县城就进了寂静的山岭中，夏天是这里最好的季节，与他相伴的也只是哒哒哒的马蹄声，牧业六队的邮件送完之后，翻过十道岭才能看到阿克布拉克村牧民的毡房，送完村子里的邮件，接着送铁热克提乡乡政府的邮件，随后再返回。这段路程虽然难走，在炎热和寂寞的夏天还能看看风景，到了冬天就真是艰苦了。
铁热克提乡的冬天特别寒冷，最低气温都在零下48度，那时候的的路只有一条羊肠小道，结满冰溜子，马走上去不时地打滑，随时都有可能滑倒。每次出班，杰恩斯别 克都穿着厚厚的毡筒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备上干粮和水，骑一匹马，再牵一匹马拉上爬犁子。冬天，去一趟铁热克提乡来回最少得三天时间，有时候遇到大雪天送一趟邮件需要一周的时间。
杰恩斯别克记不清有多少次了，在送邮件的路上遭遇暴风雪，他差点走不出被雪覆盖的茫茫山岭，最后，都是凭着坚强的意志和丰富的经验走出来的。
“那年，雪下的得特别大，时间也很长，杰恩斯别克还是坚持来为大家送来热切盼望的邮件。因为太累太饿，他都昏倒在半山坡上了。”古丽米拉至今不能忘记那件事情。
1996年冬天，因为下大雪牧民们都窝在家里不出门了，古丽米拉和丈夫阿赛尔几次透着窗户看外面的被雪覆盖的山丘，他们担心在邮路上奔波的杰恩斯别克。也许是心灵感应，阿赛尔突然发现山丘上出现一个牵马匹人的身影，摇摇晃晃地都快走不动了，难道是杰恩斯别克？这么大的雪！他来了吗？
阿赛尔连忙招呼家人及邻居一起跑了过去，走到跟前一看果然是杰恩斯别克和他的马。这时候，又累又饿的杰恩斯别克已经昏倒在了雪窝里。牧民们把杰恩斯别克抬进屋子里，喂了些热奶茶，杰恩斯别克这才慢慢地醒了过来。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的邮包，因为这里面有乡亲们的邮件。原来，杰恩斯别克出来送邮件遭遇了大雪，被困在山里，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到阿克布拉克村的边上。
听阿赛尔夫妇讲完这段难忘的故事，我们再问杰恩斯别克其他事情的时候，他淡淡地说：“没什么，那个时候条件艰苦，都过去了。”
在孤寂的马蹄中声中，杰恩斯别克默默地行走在山岭之间，艰难跋涉了七个多年头，行程12万多公里从来没有漏投、错投过一个邮件。
在乡亲们的眼里，杰恩斯别克就是自己的家人，出行的不方便更让乡亲们对他有了一份依赖。
“杰恩斯别克，你下次来帮我带块肥皂来。”
“杰恩斯别克，你帮我带包砖茶来我要煮奶茶用……”
缺什么、少什么，大家最先想到的就是找杰恩斯别克，而杰恩斯别克也总是乐呵呵地答应下来，下次来这些东西总能出现在他的爬犁子上，他成了村里最受欢迎的人。
杰恩斯别克一直把乡亲们当自家人对待，见到谁有困难总是热心的地伸出双手。
牧民金恩斯古丽永远也忘不了1998年冬天的那个风雪夜。那天特别冷，外面刮风下雪让人无法出门，晚上金恩斯古丽的儿子加那提突然肚子疼，而且越疼越厉害，看着孩子痛苦的样子，一家人急得团团转却没有丝毫办法。这事让送信到此的杰恩斯别克知道了，他顾不上一天的劳累的疲惫，出门套上了自己的马，让金恩斯古丽带上生病的儿子坐上爬犁子，送他们到哈巴河县上的医院。
“那条路太难走了，要翻过几道山梁，雪大天黑马都找不到道路，稍不留神马腿就陷进雪坑里拔不出来了，杰恩斯别克让我和儿子坐在爬犁上，自己拉着马朝前走，那么冷的天他累的头上冒汗，眉毛、眼睫毛都结冰了。”
金恩斯古丽说：“那天走了一晚上才到医院，医生说孩子是阑尾炎，再晚来些时间恐怕就要穿孔。儿子是没啥问题了，可是一夜的雪地跋涉将杰恩斯别克手脚冻出了疮。”
回忆往事，乡亲们有说不完的故事，几乎每家都和杰恩斯别克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在这里他就是大伙的亲人。
“杰恩斯别克，阿孜拉还好吗？”古丽米拉问候着杰恩斯别克的妻子。
“挺好的、挺好的。”杰恩斯别克放下奶茶碗回答道。
阿孜拉是杰恩斯别克的妻子，说起他们的结合还是因为这条邮路。
一次，杰恩斯别克送邮件到这里病倒了，就住在村里休养，在姑娘阿孜拉的照顾下杰恩斯别克很快好了。
“一来二去他们成一家人了。阿孜拉可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啊！”古丽米拉大声地告诉我们。
已经50多岁的杰恩斯别克憨憨地笑着，布满皱纹的脸上流露着内心的满足和幸福。如今杰恩斯别克的两个女儿，一个中专毕业，一个在上高中。
杰恩斯别克在这条邮路上收获了乡亲们的热情，也收获了自己的爱情。
随着社会的发展，哈巴河县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公路修进了铁热克提乡，阿克布拉克村也通公路了。邮路上奔跑的不再是马匹、骆驼，自行车、摩托车，取而代之，更有之后的汽车奔跑在绿色邮路上。
1999年，杰恩斯别克的两匹马正式告别邮路，马班邮路的历史结束。杰恩斯别克骑上了邮政的绿色自行车，顺着平坦的公路为乡亲们送邮件，随着叮铃铃的响声，杰恩斯别克带来了乡亲们的信件、报纸、包裹。
2000年，因为有邮车更快捷的在这条邮路上为乡亲们服务，杰恩斯别克离开铁热克提乡这条邮路回到哈巴河县城担任邮递员，天天骑着绿色邮政自行车走家串户，可是铁热克提乡的乡亲们还是他心中的牵挂。不善言辞的杰恩斯别克告诉记者，在县局只要看到有铁热克提乡乡亲们的邮件，他总会多看几眼，闲暇时还会主动帮着送一下。
如今邮路变得畅通了，乡亲们出行也很方便，邮政部门更是为乡亲们提供了更多的服务，杰恩斯别克还是隔上十天半个月到阿克布拉克村里去看看老朋友们。看到他来，乡亲们也总是端上热腾腾的奶茶和香喷喷的手抓肉来招待他们的好朋友。
和杰恩斯别克年纪相仿的阿赛尔告诉我们，时间长不见杰恩斯别克我们大伙会想念他的，看到绿色的邮车我们都觉得很亲切，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
一位普通的邮政投递员，用自己的服务赢得了用户的信任，用自己的行动在这条绿色邮路上书写过青春，与这里的乡亲们结下了一世的情缘。
杰恩斯别克，一个骑马送信的人。
2016年8月11日夜于西安高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