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犁与《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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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与《金瓶梅》

2012-03-06 16:10:59  ·   33次点击

                         □文彦群
 
    孙犁读书,取法乎上。他认为读书是为了增加知识,探求文采,所以不读浅薄无聊之书,不看黄色小说,不愿在上面浪费时光。对于著名的世情小说《金瓶梅》,孙犁坦言从青年时起,就浏览过几次,但都没有正经读下去。对此书他有一种矛盾心理:想看又不愿看,常是匆忙翻一阵就放下。孙犁晚年在多篇文字里谈到过这部书,并著有专论文章《金瓶梅杂说》。
    孙犁青年时,在《世界文库》(郑振铎主编)上读过连载的洁本《金瓶梅》,虽未读完,但印象很深,记得是删除得很干净。在北平的书摊上,也曾偶遇过洁本的《金瓶梅词话》,封面上一只金色的瓶子,插着一枝梅花,写有“补遗”二字。他后悔当时没有买一本,日后用来应付向他借这部书的人们。1948年在饶阳大官亭村土改时,孙犁在一户地主家里,还见到过一本竹纸印的明版《金瓶梅》,当时组织上有纪律,他只好翻了翻又放回原处。
    孙犁认为,很多人想看《金瓶梅》,恐怕并非出于对这部文学名著的关心,而是好奇者居多。
    孙犁原有一部解放后出版的影印本《金瓶梅》,两布函24册,价50元。这是一部未曾触手的新书,他视若珍宝,轻易不肯外借。文革之前,常有人想看,又不好直说,就迂回曲折、拐弯抹角,孙犁心里明白,却佯装糊涂:“我想借你部书看。”“什么书?新出版的诗集、小说,都在这个书架上,你随便挑吧!”“我想借一部旧书看看。”“这里有一部新印的《聊斋》。”如此这般一番,借书人只好作罢。
   文革期间,孙犁的书被悉数查抄,落实政策时,其他书都发还了,独这部书没有消息。明知有人从中作梗,孙犁却不甘心放弃,多次交涉索书。随之就有谣言传来:“他什么不要都可以,唯独不放松《金瓶梅》。”半年后,经有权者说话,才答应归还孙犁。当天,报社的革委会主任找孙犁说:“听说要发还你那部书了,我想借去看看。”因是当权派,孙犁不好拒绝。政工组从查抄办把书领回来,就直接交到此人手里。还好时间不长,书就送还回来了,孙犁想他不一定通读,而是选读。
   1985年夏天,人民文学社印行了《金瓶梅》删节本。和以前的洁本相比较,孙犁认为人文本删除得并不干净,个别字句不删,事前事后感情酝酿及余波也不删。这样就保存了较多的文字,对研究者有利。
    这次,孙犁又掏高价买了一部人文本,他说自己年事已高,这个版本文字清楚,校对精细,又有标点,很想按部就班,认真地读一遍。不是出于老有少心,追求性感上的刺激;相反,是想在历尽沧桑之后,红尘意远之时,能够比较冷静地、客观地看一看:这部书究竟是怎样写的,写的是怎样的时代,如何的人生?到底表现了多少,表现得如何?作出一个供自己参考的、实事求是的判断。
   对于《金瓶梅》,孙犁是不敢轻视的,他把《金瓶梅》和《红楼梦》进行了比较,认为从文学爱好上说,首选当是《红楼梦》,至于风格,后者更在前者之上,但两者又都是热爱人生的结果。早在1953年,孙犁就曾说过,《金瓶梅》在风格上是不能和《红楼梦》相比的。虽然它在运用民间语言,描写人情世态上,有创造性的成果,具有自己的风格,然而却是一种低级的含有毒素的风格,就像作为它的主角的那个尖酸刻薄的妇人(《论风格》)。1985年5月,孙犁又一次评论《金瓶梅》,认为把作为色情描写的典型,是不合乎事实的,比它淫秽得多的书,明清以来如过江之鲫。但这些淫秽之物,附着在一部文学名著——《金瓶梅》身上,成为它永远割除不掉的赘瘤,限制了书本身的传播,这实在是文学史上的一个奇怪现象(《小说杂谈--小说与色情》)。
   1985年8月,孙犁再做专论文章《金瓶梅杂说》,把《金瓶梅》与《红楼梦》进行了多方面比较,认为两者都是现实主义的艺术珍品,然就其艺术境界来说,“红”落脚处较高,名列于上。鲁迅和郑振铎都很推崇这部小说,郑认为它超过了水浒、西游;鲁则赞曰:“作者之于世情,盖诚极洞达,凡所形容,或条畅,或曲折,或刻露而尽相,或幽伏而含讥,或一时并写两面,使之相形,变幻之情,随在显见,同时说部,无以上之。”孙犁很是赞同鲁迅的评价,觉得“此为定论,万世不刊也”,作为文学工作者,应多从此处着眼,领略其妙处,方能在学习上受益。
   概而言之,孙犁认为《金瓶梅》是一部末世的书,一部绝望的书,一部哀叹的书,一部暴露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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